餘晚晚仔細想了想,不知道如何解釋,于是固執地又一遍強調自己方才的觀點:“反正就是很廉價,不值一提!”
如煙姑娘拈起茶杯笑:“既然如此,又何必為了廉價的事生氣呢?”
“确實不應該,但我就是很氣。”餘晚晚扁着嘴兒,雙拳捏得緊緊的。
“咚咚咚。”
不知從哪兒傳來三下敲門聲。
那聲音聽上去很遠,傳入耳中卻十分清晰。
“讓我去瞧瞧,是誰來了?”如煙姑娘起身,拖着藍花楹花色一般的裙子往窗那兒走去了。
窗子一如既往漾起水中漣漪般的波紋。
餘晚晚拿起面前的谖草茶,仰頭飲盡。
幹什麼她要為了宴尋生氣?
不就是買了個小人偶嗎?他想買幾個買幾個。
反正她遲早是要離開的,到時候他樂意喜歡誰就喜歡誰。
這樣想着,餘晚晚不僅沒解氣,還莫名其妙地更氣了起來。
她拿過一邊泡着谖草茶的壺兒,使勁往杯中倒,倒了滿滿一杯喝下肚,又緊接着倒了第二杯。
她就不信她高興不起來了!
咕咚咕咚喝了三杯茶後,餘晚晚十分不滿地嘟囔了一句:“臭狐狸。”
身旁忽然間有人盤腿坐下,一言不發地盯着她。
餘晚晚扭頭,看到了宴尋的臉就在眼前。
她向整個人一跳,向後一縮,随後又很快回歸原位,若無其事地喝起了茶。
心虛得是個人就能看得出。
宴尋坐下後,如煙姑娘也笑着在木幾對面的蒲團上坐下了。
餘晚晚想問宴尋怎麼也來了這兒,但一想到自己還在生氣呢,于是選擇不開口。
宴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來這兒。
他隻是遠遠盯住餘晚晚在人群中的腦袋,一路跟着她的腳步走。
他看她穿過擁擠熱鬧的人群,往宵香院所在的方向走,他便像是被無形之繩牽着似的,一步一步走到了這裡。
他無時無刻都想跟着她,即便是她生氣與他鬧别扭的時候。
若他是風筝,想必繩子一定綁在她身上。
餘晚晚與宴尋兩人坐在如煙姑娘對面,皆不說話。
如煙姑娘頗有興緻地笑着,目光在他們兩人臉上反複來回。
餘晚晚終于還是憋不住了,她捧着茶杯,斜睨了一眼宴尋。
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語氣卻比溜溜梅酸上數百倍:“你來這兒做什麼?怎麼不去找你的珠姐姐?”
宴尋頓住小片刻,長睫輕顫,模樣有些委屈地淡聲道:“你不想看見我麼?”
倒也不是。
就是她還氣着呢。
餘晚晚憋了半天,出口還是一句酸溜溜的話:“若是你有更想見的人,那便去見吧。”
他想見的人,不就在眼前嗎?
宴尋望着她半晌,從懷中掏出了那個手掌大的布制小人偶,輕輕放到了桌上。
怎麼?他還敢拿出來,是想攤牌了嗎?
餘晚晚果真沒管住自己的目光,朝着那小人偶瞥了過去。
人偶靜靜躺在桌上,它黑色的頭發一左一右绾成兩個小髻,面上笑容憨傻。
再往下是一身藕荷配月白的齊胸襦裙,手中抱着一個元寶,腳上穿着一雙水藍色的鞋子。
餘晚晚宛如被錘了一記,腦袋垂得更低了。
宴尋方才買的小布偶,哪裡像汪明珠,分明是像她餘晚晚。
看來又是她以晚晚之心度宴尋之腹了。
隻因看到一雙水藍色的鞋子就兀自生氣,把自己氣個半死,還要去買一個像沈之禮的小布偶氣宴尋。
也太沖動了。
餘晚晚深知是自己的錯,于是閉了嘴不敢再吱聲,還恨不能立即刨坑躲起來。
如煙姑娘瞅了一眼靜靜躺在桌上傻笑的小玩偶,她還不忘看好戲似的評價一句:“這個人兒還挺有趣的嘛,晚晚,你說是麼?”
餘晚晚欲哭無淚。
宴尋拿起桌上的小玩偶,捏着腦袋拿到餘晚晚面前,輕聲問她。
“看清楚了嗎?”
餘晚晚飛快擡眸瞄了一眼,小玩偶的臉都被宴尋的指腹捏變形了。
兩面夾擊之下,餘晚晚像一隻被捉入籠中的兔子,老老實實點頭:“看清楚了。”
“确定嗎?”
“确定确定。”
“還鬧不鬧了?”
“不鬧了。”
餘晚晚的聲音越來越低。
宴尋這才滿意地将小布偶塞進衣裳裡。
他拉過餘晚晚的手,看向如煙。
“如煙姑娘,我們就不在此叨擾您了。”
他說罷,動作十分娴熟地将餘晚晚打橫抱了起來,往來時的窗子那兒走去。
宴尋與餘晚晚的身後,如煙姑娘輕笑一聲,随後感慨道:“這下連谖草茶都不用了。”
宴尋抱着餘晚晚從二樓走了下去,走出了宵香院的門口,他才将這團軟乎乎的人兒放下。
餘晚晚垂着腦袋,盯着自己的腳看,扭捏道:“你怎麼放我下來了?”
餘晚晚心裡的氣是沒了,這下輪到宴尋了。
他垂睫,眼眸半阖,睨着餘晚晚的頭頂輕聲道:“想想自己錯哪兒了。”
餘晚晚垂着腦袋,腳尖别扭地動啊動,“我……我不應該去買那個像沈哥哥的小玩偶。”
聽到餘晚晚承認自身的錯誤,宴尋面上緊繃的神色松下來不少。
但他還是想知道,餘晚晚為何要買那個布偶。
是真的喜歡,還隻是為了氣他。
“晚晚,你方才是生我氣了吧?”
餘晚晚點頭,聲音如蚊呐:“有一點兒……”
豈止是一點兒,她氣得頭都昏了。
“為什麼生我氣?”他靠近一步,提着她的下巴,掰起她的垂着腦袋。
餘晚晚支支吾吾好一會兒,才嘟囔着擠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先前不是說過了嗎……”
“我想聽你親口說,連貫着說,你為什麼生我的氣?”
餘晚晚避過目光,支吾着道:“我……我生氣是因為,我以為你買那個小布偶,是因為它像珠姐姐。”
宴尋像是被戳到笑穴一般笑了起來。
餘晚晚擰着眉頭,跺着腳瞪他:“你你!你取笑我!”
就知道說出來會被取笑的。
原本還以為宴尋隻會在心中笑,沒想到他居然當着她的面取笑她!
太過分了……
餘晚晚急得跳腳:“你不要笑了,我不許你再笑。”
笑了一會兒,宴尋停了下來。
他俯身,輕輕叼住她的耳朵。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醋壇子翻了?”
“那……那又怎樣。”餘晚晚紅着臉嘴硬。
“我喜歡你這樣。”他将她擁住,閉上眼睛,嗅着她身上熱乎乎的暖香,“可我不喜歡你買的那個玩偶。”
餘晚晚站得直直的,像一根柱子,隻有腦袋在宴尋的臂彎裡動。
她嘀咕道:“反正都給你一把火燒沒了。”
宴尋将腦袋埋在她的肩膀上:“因為不好看,你選布偶的眼光很差。”
餘晚晚下意識地反擊:“就你選布偶的眼光好,行了吧?”
等等……怎麼感覺這話哪裡不對。
明明她是想說反話反擊宴尋的,聽上去卻像是順帶自我臭美了一把。
宴尋靠在餘晚晚的身上,撫着她的腦袋輕笑:“當然,我選的那麼好看。”
“哼。”餘晚晚軟糯糯地輕哼了一聲,戳了戳他的腰,“确實好看,你選布偶眼光好,繼續保持。”
他也将手放上她的腰,輕輕摩挲:“你選布偶眼光不好,有待改進。”
餘晚晚心中的氣已消,她将腦袋埋進宴尋懷裡:“以後不了,不會買那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