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被推到眼前的茶杯沒說話，隻是平靜的問：“為何如此？”

李黎未覺得這個問題可笑，輕嗤出聲：“我為何要謀反，你不知道嗎？”

這朝野之中誰人不知李黎未的野心，他父親明武帝本就是皇帝，隻是薨逝之時沒有将皇位傳給親兒子李黎未，而是給了親弟弟永平帝。

當今陛下便是永平帝的嫡子。

長公主也是永平帝所出，與李黎未是堂兄妹關系。

當初立儲之時，長公主雖與李黎未交好，心知李黎未聰明才智、治國謀略勝過當今皇帝百倍千倍，但還是堅定的站在親弟弟這邊。

最後李黎未依照先王遺旨，做了攝政王。

同位攝政的長公主隻管了三年，便還政于皇帝，去了北疆，而李黎未在之後的五年權傾朝野，即使她遠在千裡之外，也聽得李黎未權勢之盛，幾乎要蓋過陛下。

【角色意識抽離中，當前進度62%】

“我是問你為何謀反，卻要失敗。”長公主與他四目相對，像是看進了無底的深淵，隻有燭光點點飄搖，似是懸崖邊搖搖欲墜的星點，“以你的本事，大可不必這般拖沓粗糙，還能等到我從北疆回來救駕。”

“你有一萬種方法能名正言順的登上皇位。”她問，“為何做的這樣漏洞百出？”

“你到底想要什麼？”

聽到這個問題，李黎未臉上笑容嘲諷，又如自嘲：“李舞陽，我要什麼，你不懂嗎？”

“我不懂。”長公主許久沒有聽過有人這樣叫她，這世上除了父皇，也隻有這位堂兄偶爾會這樣叫她。

太學同窗之時，他得意或是氣急都會這樣叫。

“李、舞、陽。”是的，就是這般咬牙切齒，然而總是沒有後文，也不讓人知道他到底在氣什麼，或是在得意什麼。

【角色意識抽離中，當前進度74%】

“從前我便奇怪，你難道是個沒有心的石頭人，無論是對你好，還是對你壞，你都不看在眼中，似乎除了你父皇，還有那廢物弟弟，這世上就沒什麼被你放在眼裡。”李黎未緊緊盯着她，總是平靜無波的雙眼，讓他又愛又恨。

“我以為我總能等到，你目光落在我身上的那天。”他像是對着李舞陽說，又像是對着自己說，“可是我漸漸發現，你隻是利用我，利用我制衡世家，處理朝政，一旦江山穩固，你便遠遠躲去北疆，五年不與我聯絡。”

“你為何連我的信都不回……還是你根本看也不看？”

李舞陽看着李黎未，他從來都是淵渟嶽峙，深沉穩重的攝政王，優雅矜貴與殺伐果斷于一身，算無遺策，智計無雙，又天生一副好容貌，除了沒有順利的當上皇帝，人生幾乎沒有任何缺憾。

可是他現在這個樣子，卻是她從未見過的。

披散着頭發，坐在陰暗潮濕的天牢中，似是挫敗至極，無計可施，語氣中透露出深深的疲憊與沉郁。

似是一位高傲暴戾的狼王，忽然俯首帖耳，嗚咽着繳械投降。

【角色意識抽離中，當前進度81%】

“……阿兄。”李舞陽有些恍然的開口，她經年未這樣叫他，此時再叫，已是物是人非，她心中甚少出現這樣的酸澀的感覺。

她目标明确，知道要什麼，知道要怎麼做，溫柔親近也好，冷酷漠然也罷，都是為了完成任務，符合人設的行為而已。

隻是在這個世界中，發生了怪事。

在某些時候，她從心中生出了些陌生的感覺，有時候如現在這樣，無措的酸澀，有些時候是脈脈溫情，有時候是微不可覺的刺痛。

但隻是瞬間，這些東西便會被系統抹去，她又重新變成理智冷靜的李舞陽。

【角色意識抽離中，當前進度95%】

此時看着李黎未，她心中湧動的情感似乎不會停歇般，一陣陣冒上來，催促着她說些什麼。

可是要說些什麼呢？

李黎未的心意她清楚，可是她不懂。

她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要花費這樣大的力氣，就為了留她在身邊，也不知道為什麼有人傳千裡的快信，隻為說花開了，陽光很好，寫了什麼字，聽了什麼詩這樣的閑話。

也不知道他為何将謀反這樣的生死大事，如此草草安排，坐在陰暗簡陋的天牢中，還有閑心為她斟一杯熱茶。

“阿兄……如果你想做這個皇帝的話，就去做吧。”最終李舞陽也隻是說，“不必顧及我。”

李玄盛聽得這兩句阿兄，原本深沉的眼眸猝然發光，殷殷聽她說完，這光又熄滅了。

他想要笑，卻發現怎麼也笑不出來。

“你以為我是為了這個皇位？”他低頭肩膀顫抖，李舞陽以為他又是在嗤笑，卻見他面前的茶水泛起漣漪，似有水珠滴落，“……李舞陽，你到底有沒有心？”

“我有時候真的恨不得殺了你……可又舍不得……我又想将你關起來，隻能見我一人，隻能和我一人說話……”他顫顫的呼吸，情緒壓抑到極緻，“可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隻是不懂……可是，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懂……”

【角色意識抽離中，當前進度100%】

李舞陽聽得腦中的提醒，緩緩地閉上眼。

隻需眨眼之間，她的意識便會被抽離，留下數據自動生成的李舞陽的意識。

無人知道她離開。

雖然她還沒有搞懂為什麼李黎未會如此激動，他這般行事又是為什麼。

但是沒關系，她不會好奇，因為她隻是個為了推動主線，輔助主角的配角意識。

然而就在意識脫離的瞬間，時間忽然被無限拉長，李玄盛猝然擡頭，雙手緊緊鉗住她的肩膀，俊臉模糊不清，似乎有一百張臉在他的面部變換，有少年也有老人，甚至還有女人和小孩，他們都在說着同一句話。

“不，不要離開我。”

天牢越來越暗，似乎有什麼奇怪的力量湧動。

最終李黎未的臉變成一片漆黑，就像是黑洞，不斷擴大吞噬了他的身體，也吞噬了李舞陽。

最終，吞噬一切。

【H987号世界崩塌！警告！H987号世界崩塌！】

【P909意識進階為F909意識，正在進行意識格式化……正在進行……格式化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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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909已投放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