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時候衆人再次齊聚，隻是法斯萊林并沒有出現。

煉金人偶推着餐車從工作室退出來，守在門口的尤金看着沒怎麼動的餐食，敲了敲門，走了進去。

“法斯萊林閣下。”尤金曲身行禮。

“尤金，我的孩子。”法斯萊林看起來有些疲憊，但是他周圍懸浮的書更多了，每一本都在飛速翻動，像極了魔導師迫切的心情。

“黑暗之力……真是一股了不起的神奇的力量！”他蒼老的聲音激動異常，“我應該早點重視這件事才對！”

“無盡裂口的黑石居然也會被粉碎，這是種直接針對靈魂的力量！”魔導師興奮的說，“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就算是光明之力，也隻是簡單的治愈和驅散，最強的也不過是照亮靈魂。”

“但是它可以攻擊、溶解、吞噬！不是用強橫的精神力碾壓靈魂而已，黑暗之力居然能做到這樣精細的攻擊！”

“甚至……甚至這樣的力量還能夠被轉移和吸收！太不可思議了！”

尤金靜靜地聽着，他知道法斯萊林現在并不是在與他讨論，隻是在抒發自己無處發洩的澎湃情緒。

“路西娅……這個聖女真是了不起。”法斯萊林眯着眼睛盤算片刻，對尤金說，“你試試去接近她，看看能不能從她那裡得到什麼信息。”

“什麼信息？”尤金重複到。

“例如說黑暗之力的來源，或者是……讓她也為你種下黑暗烙印。”法斯萊林看着尤金完美無缺的臉孔，浮現出驕傲的表情，“我的孩子，你值得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是。”尤金簡短的回答，然後轉身離去。

尤金獨自走在昏暗的走廊中，冷白色的照明石在他臉上打下濃重的陰影，這個仿佛神手捏造的完美臉孔上，找不到一絲人類擁有的表情。

如同雕刻上石闆上的美神，有着神聖的，沒有被人類欲望污染的美。

頭頂傳來濕漉漉的咕唧聲，尤金停下腳步，一根黏哒哒的肉觸手從上方垂落，在尤金的耳邊扭動摩擦發出更多的聲音，似乎在傾訴什麼。

尤金的臉部終于發生變化，他嘴角上揚，擺出了一個微笑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真是有趣。”

夜晚萬籁俱寂，月亮的光亮被外牆的魔法植物擋的嚴嚴實實，在黑暗的埃達拉斯之林中，高塔像是座沒有生氣的野生巨石，盤踞在黑暗裡。

路西娅輕輕的打開門，示意身後的騎士保持安靜，她蹑手蹑腳的拿着一塊白色照明石從房間出來，然後小心翼翼的關上門。

呼 ……

“路西娅小姐，這麼晚要去哪裡？”聲音幾乎在她的耳邊響起，路西娅差點跳了起來。

隻見尤金站在黑暗的走廊裡，周圍沒有燈光，但是他金色的瞳孔卻發着亮光，乍一看像是潛伏在暗處，觀察獵物的猛獸。

“我想四處逛逛，不可以嗎？”路西娅按住亂跳的心髒。

“可以，但是法斯萊林閣下說過，您的自由活動，需要在我的監管之下。”尤金面無表情的說。

“了解。”路西娅轉身回到房間。

“不逛逛嗎？”隔着房門，尤金口氣友好的問。

但是路西娅卻感覺他此時像是敲門的惡狼，隻要自己答應，就會被一口吃掉。

“沒心情了。”少女砰的一下關上門。

“沒心情？”尤金站在原地重複到，“是因為我嗎？”

隔壁默文的房門推開一條縫，尤金看着陰影之中面無表情的魔法師，問了一句：“我們兩都比不上那個沒腦子騎士嗎？”

回答他的是默文關上的房門。

一夜無夢。

第二天法斯萊林并沒有像昨天一樣讓路西娅進入實驗室，而是給她一個水晶球，雙手捧着，頃刻間透明的水晶球變成純黑色。

法斯萊林收回水晶球，就讓路西娅離開了。

尤金帶着路西娅沿着旋轉樓梯緩緩上行，語調毫無起伏的介紹。

“一層是餐廳客廳及倉庫，二層是煉金人偶的房間。”他們路過二層時，看到走廊上密密麻麻一整排的門，像是樹幹上白蟻的巢穴。

從某個打開的門往裡面看，面無表情的煉金人偶坐在床邊等待指示。

“隻有法斯萊林閣下可以操控這些煉金人偶。”尤金頓了頓，忽然說：“在你們來之前，他是這座塔内唯一的人類。”

路西娅看了尤金一眼，對上他淺金色的瞳孔，裡面沒有一絲光芒。

這似乎是一句普通的介紹，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多想了，總覺得這句話意有所指。

“三層是你們居住的客房，和我的房間。”尤金悠然的路過，默文剛好從房間出來。

路西娅朝他揮揮手，默文卻沒有表情的點點頭，直接繞過他們上了四樓。

魔法師最近很奇怪，自從那次早餐之後，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

像是回到了從前的樣子，隻是平靜無波的眼睛在對上路西娅的時候總是不自覺的移開。

像是在掩蓋什麼，又像是在逃避什麼。

“所以，如果路西娅小姐想要在晚上出行，可以敲響我的房門，我很樂意為你效勞。”尤金說。

少女想到昨晚上被抓個正着，不由癟癟嘴。

煉金人偶注視前方的眼球忽然往這邊轉了一下，然後立刻回正。

“四層是工作室及實驗室，昨天你們都已經看過了。”尤金簡略的介紹，“這裡是法斯萊林閣下的工作的地方，沒事的話，盡量不要來打擾。”

他們沿着仿佛沒有盡頭的旋轉樓梯向上行走。

樓梯一側的牆壁上開着拱形的小窗戶，陽光透過層疊的樹葉将光斑投入高塔。

五層已經很高了，逐漸到了能夠接觸到陽光的地方。

“五層是藏書室，路西娅小姐請随我進來。”尤金推開門扇，陳年油墨和羊皮卷的味道撲面而來。

“我們不繼續向上了嗎？”路西娅好奇的問。

“請不要随意的去往六層及以上的地方。”尤金說，他沒有解釋原因，隻是面無表情的告誡。

進入到藏書室之前，路西娅擡頭看了一眼上方的樓梯，發現在通往六層的樓梯口有一扇緊閉的門。

占據了一整層樓的藏書室格外的寬敞，書架呈放射狀擺放，每兩個書架的中間都擺放長條書桌。

如果能夠從天花闆的視角往下看，就能發現，藏書室的布局就像一朵盛開的花，中央圓形的空地就是花心。

站在花心上的三人，像是花蕊。

是的，三個人，不離不棄的黑暗騎士跟在路西娅的身後。

中心的空地很大，像個中型的會客廳，地面上鋪着花紋複雜的編織地毯，踩上去軟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