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西娅已經很少想起自己是個穿越多個世界的外來意識，甚至已經把什麼反派劇情抛之腦後，隻是全心全意的想要多吸收一些知識，然後想辦法從法斯萊林的手中存活。

她甚至已經可以從尤金完全沒有變化的臉孔和眼神，察覺出對方的一些情緒。

“你是不好意思了？”路西娅猜測，“你在害羞？”

“不是。”尤金又猛地把頭轉了回來。

“好吧。”路西娅随口回答，指着他手中的筆記本說，“這個本子可以給我看看嗎？”

尤金遞給她，路西娅發現是同一個人的筆記，和常規的學術筆記不一樣，上面的内容極其有趣。

有一段是對某種魔法的解析，通過分析拆解，延伸到某個魔藥也有相同的原理，于是将魔藥的煉制步驟和魔法的某段咒語相結合，進行了幾十次的實驗，記錄了每一次奇怪有趣的結果，最後通過這些研究，發明了一個完全沒用的魔法藥劑。

但是後來在某次實驗的誤操作中，發現這類藥劑可以通過煉金術轉化為一種稀有材料，對特定的魔獸産生作用，最後又變成了一種魔獸藥劑。

“這也……太厲害了……”路西娅說，“從藥草到魔法到煉金術，反複的實驗和沒有成果的成果……好有意思，天呐，這是怎樣的腦回路，居然能想到這種轉化？”

她擡頭，剛準備問這是誰的筆記本，忽然反應過來：“這是你的筆記對嗎？尤金？”

尤金沒有說話隻是平靜的看着她，良久之後，緩緩的點頭。

“太厲害了……你真的是個天才。”路西娅想起默文提到，尤金現在似乎無法使用魔法，她想了想，小心地問，“這是你從前的筆記？你現在還能使用魔法嗎？”

尤金說：“煉金人偶沒有魔法回路，無法使用魔法。”

那就是說，這個是尤金變成煉金人偶之前的筆記。

從筆記上來看，他從前簡直是一位全能的天才，各系的魔法得心應手，甚至能夠通過自己理解的能量法則拆分和創造新的魔法，更别說魔法藥劑和煉金術方面研究，也是信手拈來一般容易。

所有的知識都能夠被他掌握并為他所用，實在是太厲害了！

但是面對現在的尤金，路西娅不知道說什麼，從她自己的角度來講，如果自己本身是個魔法天才，卻忽然不能用魔法了，這種落差感足以把自己擊碎。

“……好在你的煉金術和藥劑也十分厲害……”少女幹巴巴的說，然後再次想到，“等等，煉金術……所以你的身軀，是你自己用煉金術制作的嗎？”

“是……也不是。”尤金站起身，似乎想要結束這個話題。

路西娅感覺自己好像說錯了話，她有些緊張的看着尤金。

煉金人偶站起來卻沒有走，低頭看着坐在椅子上，表情有些無措的少女。

真是個善良的家夥，隻是因為說了一些不合時宜的話，就産生了愧疚嗎？

這樣的行為，算是在為他擔憂嗎？

尤金想到這裡，他問：“你是在關心我嗎？”

路西娅愣了一下，她說：“額，我隻是覺得自己或許有些冒犯。”

沒有獲得想要的答案，尤金繼續追問：“可以告訴我，怎麼樣才能獲得你的關心嗎？”

路西娅不解：“為什麼要獲得我的關心？”

煉金人偶并沒有回答少女的問題，隻是按照自己的邏輯自顧自的提問：“為你準備美麗的衣服，舒适奢華的房間和美味的食物，這一切都不能讓你心生愉悅，對我産生好感，并且關心我的事情嗎？”

“要怎麼樣，才能讓你安心的待在這裡，然後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呢？”尤金問，他臉上沒有表情，但是因為低頭而垂下着的發絲，看起來有些沮喪。

“……大概不行。”路西娅遲疑的說，“我總歸是要離開的。”

“我不能離開高塔。”尤金并沒有說“你不能離開”，卻說“我不能離開。”

“怪物是沒有辦法離開高塔的，人類是愚昧的種族，他們排斥着所有與自己不同的生物，強大的他們畏懼，弱小的他們欺壓，唯獨不能共處。”尤金的眼睛看向前方，沒有一絲光亮，“所以怪物隻能生活在高塔之上，這裡沒有嫌惡的眼光和審判的打量，一切都是平常。”

路西娅因為黑發也曾有過這樣的經曆，但她當時恍惚懵懂，并沒有完全的融入這個世界，所以不在意那些異樣的眼光。

可是，作為在此長大，并且有着異于常人的智慧的尤金，或許對此感受深刻。

尤金看向德萊尼說：“你的騎士也是如此，他成為了黑暗騎士，在普通人眼中就是猶如怪物的存在，他會被家族抛棄，被教廷追捕，即使什麼壞事都沒有做，也會被綁在木架上燒死，隻為了讓愚昧的大衆安心。”

作為黑暗聖女的你，也将如此。

這是他未說出口的話。

“所以，他隻有待在這裡才能夠活着，即使如此，你也要離開高塔嗎？”尤金再次提問。

路西娅沒有說話，她看着尤金，覺得對方雖然說着冰冷殘忍的話語，但是内心卻好像在哭泣。

當然，也有可能是她的錯覺。

少女的沉默是她的回答。

尤金沒有再說話，他從桌上的一摞書裡面抽出一本，單手翻到某一頁折疊，然後轉身離開。

“今天暫時就到這裡，接下來你自己看一會書吧。”

說完，他走出了藏書室。

路西娅的視線從他的背影，落到桌上的書，翻開被他折疊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