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個樣子，隻會拖累你。”

“那你呢？”天玖反問，“你為我計劃了這麼多，你自己未來如何打算？”

“我……我你就不用擔心了。”外面完全暗了下來，顧灼光将輪椅轉過來，與天玖面對面，“你管好你自己就行。”

天玖從沙發上站起來，這位帝國的公主身材修長，幾乎要到一米八了，如瀑布般的黑色長發垂在身後，發尾幾乎蓋過臀部，她此時穿着簡單素雅的長裙，一點都看不出是個史無前例的超3S級強者。

顧灼光是她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個主動觸碰自己的人。

雖然這個家夥看起來自身難保，弱到自己一根手指頭就能戳死，但是當他出現在身側，擡手握住手腕的那一刻，給天玖帶了微妙的，細膩的觸動。

就像是一隻快要凍死的小狗，發出微弱的叫聲向她示警……用僅有的渺小的力量，保護她。

很有趣，很新鮮……也很溫暖。

她俯下身子，頭發如簾幕落在臉側，雙手背在身後，輕柔的問：“顧灼光，你想被治好嗎？”

“……什麼？”她一瞬間靠的太近，顧灼光有些反應不及，“你說什麼？”

他不太能理解對方的意思，治好？自己現在難道不算被“治好”了嗎？

這已經是帝國醫院能夠給出的，最好的治療結果了。

“治好。”她說，“恢複精神力，重新站起來，然後參加奧丁之戰。”

顧灼光第一次有無語的想笑的感覺，他嘴角忍不住抽動幾下，然後平靜地說：“公主，您是在開玩笑嗎？這個不好笑。”

“你隻要說想或者不想。”天玖背在身後的手指摩挲了幾下。

兩人的臉靠的很近，顧灼光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意識到這一點的他想要屏息，可是公主的話卻讓他胸膛控制不住劇烈起伏。

想，當然想，做夢都想。

他已經無數次夢到自己回到從前……或者是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

可是這樣荒誕的希冀，隻會讓他一次又一次重新墜入深淵，加深當下的痛苦……他已經想通了，與其期待這些虛無缥缈的幻想，不如盡力去完成一些現在可以完成的事情。

……他原本是這樣想的。

可是在每一天結束的時候，他都會更加疲憊。

弱小、廢物、無用、與從前的生活形成巨大落差的體驗，就像是巨石壓在他的脊背上，讓他快要喘不過氣來。

即使這樣，他在外人面前還要強撐着淡定穩重，假裝這些事情并沒有對他産生幹擾。

自從他受傷之後，是天玖和元帥雙重施壓，讓帝國醫院盡心盡力為自己治療，也是他們的庇護，讓自己免于被太多人落井下石。

可是，他有着自己的驕傲，即使是苟延殘喘的活着，他也想靠自己的雙手，在自己的能力範圍之内，自立生存。

顧灼光思考的太久，天玖有些疑惑的追問：“想嗎？”

他幹澀的吞咽口水，喉結上下滑動，閉上眼睛，仿佛是放棄掙紮般的說：“想。”

可他已經無力再想，這樣的白日夢，隻會讓他更加沒有勇氣，面對現實。

但天玖格外強勢的逼問，讓他不得不袒露脆弱的部分，這樣輕易放棄抵抗的自己，讓他感受到深深的失望。

“那就好。”天玖忽然出手，五指包裹他的前額，下一秒，澎湃的精神力灌注入他的大腦，撕裂般的劇痛讓重傷都未痛呼的顧灼光發出崩潰的嚎叫。

外面的警衛第一時間察覺到了不對，剛準備敲門詢問，便感覺一股強大的精神力籠罩住整個房間，讓人難以接近。

天玖進入到一片荒地之中，這裡甚至不能說是荒地，用沙漠來形容更加貼切，天地之間都是茫茫的昏黃，這樣壓抑之中，還彌漫着令人難以抵禦的寒冷。

好在她的精神力足夠強大，很快鎖定一個方向前行，片刻後，幹涸的綠洲與旁邊躺着的人出現在她的視野裡。

綠洲裡都是壞死的黑褐色植物，發出腐爛的臭味。

倒地的人長得和顧灼光一模一樣。

他面色蒼白嘴唇幹裂，雙眼緊閉，就像是在沙漠中渴死的旅人，高大的身軀瘦的皮包骨，臉頰凹陷下去，像是個帶皮的骷髅。

慘，太慘了。

天玖坐在地上，将他的上身抱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沒事了。”她輕聲說，“我知道你獨自走了很遠的路……辛苦了，接下來交給我吧。”

公主伸手撫摸他滿是塵土的面頰，然後親吻他的額頭，将純粹的“生”的力量注入其中。

沙漠迎來了一場暴雨，松軟的砂礫在雨水的沖刷下逐漸變成堅實的泥土，水流朝着低處彙聚，在綠洲已經幹涸的湖泊中不斷累積，像是把整條河流，整片海洋的水都傾倒進來。

當一切平息，幹燥冰冷的空氣變得濕潤溫暖。

天玖擡頭，黑色的瞳孔中出現一枚耀眼的光點。

頭頂散去的烏雲之中，便出現了一顆耀眼的太陽，散發着浩瀚炙熱的光芒。

這樣璀璨且飽含生機的日光之下，土層深處的種子開始舒展，伸出稚嫩的新芽，将頭頂的土層突破。

根系深深地紮入土壤，像是緩慢綻放的煙花，根系蔓延，盡可能多，盡可能深的吸收着周邊的養分，為枝葉的繁茂積蓄足夠的力量。

昏迷的皮包骨顧灼光開始肉眼可見的變得豐盈，英俊飽滿的臉頰，筆挺纖長的鼻子，豐潤有型的嘴唇。

肩頸到胸口，背脊到腰腹，長期戰鬥中淬煉出來的堅實肌群，強壯而有力的膨脹，在天玖的懷抱中緩慢地恢複。

在他睜開眼的瞬間，陽光從神祇的頭頂傾瀉而下，她完美的五官被金色的光芒淹沒，隻有那憐愛的視線，輕柔的落在自己的心口。

“你醒了。”她擡頭，荒蕪已經不複存在。

湖水碧色層疊，宛如藍寶石鑲嵌在綠洲之中，周圍密密麻麻長滿了翠綠絢爛的龍舌蘭，纖長堅硬的葉子如槍如劍，展現着生機勃勃的鋒利。

在層層利齒般的葉子之中，開着柔軟的白色的花朵。

像是炎炎烈日中，忽然落在心口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