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開始根本不好去回想,可如今,這樣淡淡分析,抽絲剝繭。于是過去種種,也一點點的變得無比的清晰起來了。
然後黎皎皎手指才一根根松開,她凝視着自己如今雪白如蔥根的手指。
陸顯之大約并不知曉自己已然聽到了,燕不屈也不會跟他說一說。
她忽而發現陸顯之仿佛也很習慣吩咐自己。
如今她已經離開了雪川宗了,陸顯之還發出訊音,吩咐自己做事。陸顯之性子高傲,他若覺得自己不會答應,是不會發出這條訊音的。
其實雪川宗解決異火也并不難,無非是多派幾個雪宮仙使的事。但陸顯之為圖方便,所以使喚自己。
自己從前真的對他那麼言聽計從嗎?
黎皎皎略略想了想,仿佛也真是那麼一回事。比起燕不屈,她似是對陸顯之更敬畏幾分。相反,從前她想過跟燕不屈結為道侶,所以在燕不屈面前其實随意許多。
可現在自然不是這麼一回事了。
黎皎皎蓦然生出了幾分報複之意,也想要給陸顯之回個訊音。她要告訴陸顯之自己已離開雪川宗,又已知曉陸顯之并不是真心愛惜自己,也絕不會聽從陸顯之吩咐。還有從今往後,自己絕不會給雪川宗做任何事。
陸顯之性子高傲,被自己拒絕,必然會勃然大怒。
黎皎皎斟酌了些詞語,思量幾分,又總覺得腦内想的說辭不夠氣勢。
比如控訴陸顯之不是真心愛惜自己,所以自己不再搭理他,那便有些幽怨腔調,又顯不夠灑脫。再來就是自己離職後絕不摻和丹峰事務,可平息異火也不是什麼非自己不可的要緊事,多來幾個雪宮仙使結成法陣便好。
恐怕陸顯之聽了非但不會生氣,還會覺得可笑。
黎皎皎想了想,終究什麼也沒說。
她隻是以指凝光,結了個法陣,融于雪白指掌之間。從此以後,陸顯之再無法訊音傳送給自己,他再發訊音也會提醒不成功。
比起長篇大論的凄然控訴,這樣徹底拉黑,方才顯得平靜而灑脫,使自己心思更加難測。
至于陸顯之吩咐的任務,她自然絕不會去。
然後,黎皎皎方才輕輕的吐了一口氣。
她居于鬥室之中,化出一壺清酒,輕輕獨酌一杯。
她本也稍稍想過,陸顯之這樣厭她,自己可有什麼不妥之處,行事是否過于輕狂?
但其實,也不過這樣兒。
黎皎皎也不去分析什麼對錯,更不必自省哪裡做得不好。其實人生就是這樣,注定有人會喜歡你,有人會不喜歡。
每個人身上都有令人讨厭之處,這世上本沒人能完美無暇,隻要不行大惡之事,也不過是一個雙向選擇問題。
她隻不過要接受有人不喜歡自己罷了。
從前她雖知曉有人不喜歡自己,可那些不喜歡她的人大都離黎皎皎很遙遠,所以那些不相幹的人愛恨顯得不重要。
不過是陸顯之的不喜歡離她太近了而已。
黎皎皎慢慢想透,心裡松了松,有些事情也漸漸放下了。
一杯酒已慢慢飲盡,黎皎皎也輕輕放下了酒杯。
死在小葉村的謝流霜曾經跟她說過,皎皎,需要冷靜時候要保持清醒。
所以黎皎皎也未再飲第二杯。
她敬向了虛空:“謝師姐,你說得對。”
陸顯之閉關足足五天,方才重新現身。
他身邊仙仆已為他備好嶄新道袍,發冠雲履等物也皆是嶄新。
仙仆在一旁輕輕為陸顯之梳理發絲,陸顯之瞥了瞥備好之物,見着新钗,忽而想起上次佩戴的是黎皎皎所贈之物。
陸顯之如今倒想起得多些,那是一枚血玉所制,是黎皎皎入瀚海獸林尋回。但陸顯之并不喜歡,隻覺得此物血腥,顔色又太豔,故而壓箱底放着。
也不知為何,上次佩戴時竟未察覺。
如今自己歸來,都過了幾日了,那钗自然已然銷毀,也不是什麼要緊大事。
不過既然想到了黎皎皎了,陸顯之自然也是問一問:“黎仙子可曾前往炎地,平息異火?”
他算算時辰,黎皎皎也應該做完了任務,折返而歸。
那女娘素來聰明,自然懂得抓住機會。
仙仆卻微微一怔,不明所以:“屬下不明主人所言何意?”
陸顯之一向厭人愚蠢,輕輕皺了一下眉頭,然後說道:“是指炎地異火之事,如今如何?”
那仙仆倒也聽得些消息,于是口裡說道:“倒未曾聽聞黎仙子有摻和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