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黎皎皎那時并不知曉這個竅門?
燕不屈則給了一個肯定的回答:“她知曉,不過她自然不屑。”
雖早知曉會是這個答案,何昭娆心内也不是滋味。其實她不用問,大約也是應該知道的。那日在小葉村,危急之際,黎皎皎也曾化出鳳凰之力,使得自己血陣受創。
她譏諷的想,那女娘好了不起啊。這五載光陰,黎皎皎日日握着這鳳凰之羽,卻不屑在人前結出鳳凰之像。那自是品行高傲,點塵不染。而魏晚晚也不過是襯托黎皎皎小醜,燕不屈說她堅持了一月,已經是很不錯。
這一來二去,燕不屈自是将黎皎皎視做獨一無二的珍寶,這旁人自是黯然失色。
燕不屈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捏着她下颌,輕笑:“你覺得她很了不起?可也不如何。”
“我給你講個故事,這從前有個王子,自幼養尊處優,從未嘗半點苦楚。有一日他他扮作平民出宮,拾得金餅一塊。他毫不貪心,等待許久,終于等得失主歸來。”
“可後來家臣謀反,他族人被屠,又來到了民間。這一次可不是什麼微服私訪,他身無分文,饑腸辘辘,更無片瓦庇身。他這時拾得一文錢,于是便迫不及待換了一塊胡餅吃,再沒想過還給失主。”
“王子還是王子時,他金珠寶貝無數,自是可以路不拾遺,絕不會為區區一塊金餅折了自己品行。這并非他品德高尚,而是他擁有太多了。可當他一無所有,從前不稀罕的也顯得稀罕,哪怕是一文錢,也舍不得還給别人。”
何昭娆輕柔細語:“仙長從前待她太好了。”
燕不屈深以為然:“我從前待她太好了。”
從黎皎皎入雪川宗,他便替黎皎皎鋪路,悉心照拂她,替她擋去許多煩惱。哪怕她未負什麼鳳凰之力,燕不屈也竭力替她周全。就這樣寵得黎皎皎無法無天,不知曉自己幾斤幾兩。
他的那些個禦下之術,權謀心機,是半點沒用在黎皎皎身上。
而他不過是想保一個何昭娆,本也沒想讓何昭娆見光,選來選去,還是覺得黎皎皎更适合做自己道侶。
黎皎皎卻好似撿着自己錯處,急不可待的站在道德制高點上,為了幾個死人跟自己計較。她隻顧着冷豔高貴,那日還一臉失望不屑,面帶惱恨,實在令人生氣。
燕不屈面頰滋生一縷涼意,唇角卻浮起了一絲笑容。
如今黎皎皎就像故事裡王子一樣,饑寒交迫,折于泥水之中,一文錢也很稀罕。
“晚晚現在風頭正盛,得了許多的稱贊。不過短短一月,就似勝過皎皎有過的五年。于是她會發現自己的曾經必然是一文不值,世人也會很快忘記她,不再記得她。”
所以才說擡舉晚晚,是為了皎皎。
然後就是這個故事最有意思之處了。
“而她偏偏知曉,這個魏師妹其實并沒有什麼天賦異禀,更無殊世之才,配不上滔天名聲。而這一切,不過因為一把原本屬于她的鳳凰之羽。昭娆,你說她肯甘心?這是不是很有趣?”
何昭娆也忍不住笑起來,她眼睛亮得很:“她一定巴不得快些回雪川宗,撕碎魏晚晚的假面具,免得魏晚晚再沽名釣譽。然後,她才會痛快幾分,狠狠的,出了這一口惡氣。”
燕不屈瞧着何昭娆歡喜惡毒的絕色面容,仿佛照着了鏡子,看見了自己,看透了自己惡心的欲望。自己對何昭娆雖說不上十二分喜歡,可卻也離不得。
别人傷了她,哪怕是黎皎皎,他沒想到自己居然也會生黎皎皎的氣。
他微笑着輕撫何昭娆的面頰:“她自然會這樣想,不過她會粉飾自己心思,給自己找些個大義凜然理由,譬如因為晚晚欺世盜名,因此要撕碎她的假面具。這也不能說不對,反正晚晚也不是什麼好貨色。”
而如今,燕不屈一句話,就能使得李婉華低聲下氣去靈葉府,使黎皎皎風光無限回雪川宗。
黎皎皎有值得她認輸服軟的血海深仇,雪川宗裡還有李婉華,還有魏晚晚。黎皎皎有很多個理由,說服自己軟一軟。
何昭娆十分柔順,燕不屈跟她說話腔調裡也多了幾分柔憐:“這一次,她一定懂得應該向你道歉。”
向何昭娆道歉也就是向燕不屈道歉。
當然如此一來,黎皎皎就不是當初的黎皎皎。燕不屈也許會繼續留着她,可祛魅之後,他自也不會如從前一般待她。黎皎皎任性無知,本也要付出代價。
而燕不屈也算是破障。
這一次黎皎皎通過弟子試驗,他自然也會親自給黎皎皎别上白玉钗。不過白玉钗将要别上之際,他會停下動作,說過去之事,改了就好。他會告訴黎皎皎,隻要向何昭娆認個錯,沒人會再提那麼些個舊事。
到時候,燕不屈便能欣賞到黎皎皎無可奈何的服軟。
萬千蝼蟻,黎皎皎也不過是這其中一個,沒什麼了不起。
愛她、憐她、惜她,這本來是障。
女人就是這樣,要駕馭,要會算計拿捏,更不必奉若珍寶。
而現在,他也相信李婉華很快會傳來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