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昭娆面上浮起了恰到好處異色,心裡倒着實真驚了驚。
她心念轉動,心忖死了那麼些人,甯桑也不過是其中之一,為何素瓊英會問及?
何昭娆不由得想起了小葉村,素瓊英自然知曉自己手腕兇狠,又會些詭邪之術。所以因為如此,竟疑到了自己身上了?
何昭娆一顆心更沉了沉。
她耳邊聽着素瓊英說道:“這位甯仙子雖不過是無門無派散修,天賦又差,可卻十分上進刻苦,竟用異火淬身,改善體質,費了無數功夫。而她所求,不能是能拜入雪川宗,一展所長。可未曾想,竟遭遇不幸。”
旁人聽了也十分動容,身為修行之士,自然是知曉異火淬體之苦。修行一道路途漫漫,無比艱辛,一路不知會折多少同行之人。
甯桑如此用心,卻無故失蹤。
何昭娆更是警鈴大作!
死的人那麼多,每個人說不定都有一個刻苦修行的故事。可素瓊英卻隻拿甯桑的故事來煽情,簡直不知曉是何用意。
她愈發覺得是沖自己來的。
這時素瓊英也望向了何昭娆,且面色不善:“何仙子,你與失蹤的甯桑可是舊日相識?”
何昭娆下意識便想撇清關系,隻說不相識。
可話到唇邊,也生生咽下去。
素瓊英瞧着也是有備而來,十分用心,連甯桑修行之事也都打探清楚,那必然是盤問了與甯桑相熟之人。
自己還未見過甯桑,可甯桑卻給她傳過信,軟語寬慰,替自己不平。
其實這兒時舊友無非是想攀附交情,使她在雪川宗弟子擢選時更添幾分把握。
那自是會刻意炫耀,扯着自己名字四處說一說。
自己若說不相識,定會被素瓊英捉住把柄,當衆說自己說謊。
何昭娆本來淡然處之,如今倒不覺出了一身冷汗。她反應過來,面上也不覺浮起了悲凄之色:“是,我與桑桑阿姊比鄰而居,自幼交好,關系再要好不過。想不到,為何她竟會出事?”
素瓊英蓦浮怒色:“既是早相識,甯桑已失蹤七日有餘,為何何仙子卻并無在意?若你早些在意,定能使得雪川宗早些留意這件事。”
何昭娆一時無語凝噎。
她本欲反駁,憑什麼自己要日日留意甯桑?素瓊英所言,自然全無道理。
可别人不會這樣想。
她美麗善良,又聲名鵲起,别人會想可是因為她如今身份水漲船高,看不上一個散修舊友。
如今自己有這麼個名聲,旁人自是待她更為苛刻。
何昭娆眼眶不覺一紅,正欲替自己分辨,素瓊英那頭卻已然道歉:“陸師姐,是我心急了些,這本不關何仙子的事。我隻想着此事若能早些發現,也能多查出些端倪。”
素瓊英模樣誠懇,有幾分直率樣子。。
就連陸殊雪也并不覺得素瓊英在刻意為難。
何昭娆忽而回過神來,素瓊英是刻意如此的。
阿昭殺了人,又毀屍滅迹,尋不出什麼線索。
哪怕是有些疑心,亦是空口白牙指證不了自己。
可素瓊英步步緊逼,使得她方寸大亂,更使得何昭娆人前承認與死去的甯桑乃是關系極親近舊友。
素瓊英不動聲色,卻順水推舟,暗示自己如今身份水漲船高,于是并不肯理會昔日相識。
這素瓊英看着沉默寡言,不善言辭樣子,卻頗有心機,帶起節奏來潤物細無聲。
何昭娆隐隐覺得有幾道目光在暗暗打量自己,故使得她緊緊握緊手掌,心中驟然生出了恨色。
旁人也不是說一下子便疑上自己,可心下難免會種下一顆懷疑種子。
今日她要成為雪川宗弟子,本應該是她最風光耀眼時刻,她本也希望這一切盡善盡美。她讓阿昭殺了甯桑,不也是為了一切都很完美?
可素瓊英幾句話卻使得何昭娆這份近乎完美的好心情生出了瑕疵,就好似雪白絹布之上沾了幾點墨水,顯得十分突兀。
何昭娆如鲠在喉,恨不得将素瓊英大卸八塊。
等下她便讓阿昭将素瓊英給殺了,将素瓊英的一顆心這麼挖出來,再讓自己親口咬碎。如此,方才能消自己此刻心中怨憎恨色!
何昭娆心裡發着惡狠狠的念頭,雙頰卻若染上了胭脂的秋海棠。
這時人群裡卻傳來一陣子嘈雜的議論之聲,便連何昭娆身側的陸殊雪也容色微動。
何昭娆心知必然發生了什麼事,不覺擡頭望去。
然後她便看到了黎皎皎。
黎皎皎一身墨色法衣,禦劍而來。她如今是靈葉府府主,身邊還跟随一個小徒,正是方惜月。
玄天境的法衣特指袖襟寬闊,剪裁量足的衣衫,不僅僅指僧道,多為一派掌門在正式場合的威儀正裝。
黎皎皎從前衣裙多輕靈方便,如此正式打扮出場尚是第一次。
何昭娆一瞧,都快要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