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之上,巨浪掀天。
珍珠懸在風中,一雙赤腳被堕指冷氣打得冰涼,亂發黏在面側。
衣上的血被雨水混着海水一齊染得暈開,活像盛開着的幾朵昳麗的花,紅綻如繡,詭豔非常,衣擺被吹在身後,随風而動。
她神色冷峻,一手握劍,穩穩指向對面的男子。
那人此時狼狽不堪,幾處顯眼的劍傷正往外殷殷地冒着血,傷勢極重,看上去十分駭人。
他面露不甘,咬緊了牙,仍然勉強撐着一口氣與珍珠對峙。
铮锵——
槍劍相接,眨眼之間又糾纏了數個回合。
大雨混着勁風,成片地砸在他們身上,像是要将兩人推進腳下的深淵。
“浩沅,事到如今,你莫要再執迷不悟了。”
珍珠與他打了整整七日,已是手下留情了不少,多年情分,她于心不忍,依舊還在勸說,想要讓他回頭。
那名為浩沅的男子卻嗤笑一聲,捂緊了自己腰側正在流血的大窟窿,對珍珠說的話置若罔聞,固執地維持着周圍光芒漸弱的詭異大陣,口中不停念着:
“一步登天,鲛人成仙。一步登天,鲛人成仙……”
珍珠見他如此反應,當即凝聚體内靈力于手中之劍,做着最後的勸說:
“不管你用的什麼邪術,這法陣害了族人性命,于天理不容,今日你不知悔過,休怪我不念往日舊情!”
浩沅深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知曉他的計劃落空了。
這些年來,自己處處被珍珠壓上一頭,如今最後的希望竟也要被她親手撚滅。
看來今日他的陣完不成,他的命也留不下。
他了解珍珠,從生下來就是天之驕子,身為靈力修者,天賦異禀。
雖然性子單純慣愛玩樂,卻比誰都固執地堅守着心中的正道,做着那些所謂的對的事情。
她不知道,世上有許許多多的人,是與她不一樣的,他們汲汲一生,最後都隻是一場望眼欲穿。
這天底下人擠着人,若是想要出頭,殺一些又有什麼不行!
蒼天不公,他便要與蒼天作對,死不罷休!
浩沅如今已經是黔驢技窮,卻仍然想要再白費些力氣,他面上因為憤怒,肌肉不住地抽動着,表情猙獰,聲嘶力竭地吼了出來:
“珍珠,你與我幾百年的情誼,明明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麼,卻在我即将達成願望時屢次阻我,今日你拔劍相向,我成仙陣破,終有一日,你會後悔的……”
珍珠沒能聽到浩沅後面都說了些什麼,她見其言語中并無悔意,也不願解開此陣,便了然,不再聽他多說廢話。
劍中登時蓄滿了磅礴的靈力,使出最後一擊。
一劍下去,生生将這大陣劈了個七零八落。
轟隆隆——
巨響過後,珍珠手上的佩劍應聲而斷,凄凄慘成了無數的碎片,四周的海水被卷起到半空之中,一片天翻地覆。
劍氣飛出了東海,飛了幾千幾萬裡,硬是将周邊的幾座山都劈成了兩半,海水決堤,傾瀉而下,混着千江之水湧進了這些山的裂縫之中。
鳥獸四散,向外奔逃,被混着泥土和樹木枝幹的洪流吞沒。
此時雨勢更加猛烈了,在雨水的不斷沖刷之下,她的雙眼酸澀,有些難以睜開,珍珠精疲力盡,勉強擡起頭瞧了過去,隻一眼便心中咯噔一聲。
完了。
她方才好像不僅處置了叛族分子,她還捅了個大婁子。
下一刻,她還沒來得及轉過身,便立刻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殺氣撲背而來。
“珍珠!看你做的好事!今日我若是不将你打得滿地找牙,我管你叫娘!”
她猛地回過頭去,看到了自己娘親那張怒目圓瞪的花容。
珍珠翻了個身,将被子向上拉了拉,睜開了眼。面前是齋舍那光秃秃的房頂和落滿了灰的房梁,她擡手擦了擦滿頭的冷汗。
天殺的成仙陣,你把我害慘了。
此事動靜鬧得不小,帶給珍珠的心理陰影之大,即使過去了一百多年了,她也還是會常常夢到。
那日成仙陣開,海面上懸着百具族人的屍首,血染紅了大片的海水,殘忍至極,讓人不忍回想。
不知道浩沅到底研究出了什麼樣的秘法,竟如此的喪天害理。
珍珠那時迫切地想要滅陣,隻隐隐約約聽到他臨死之前,嘴裡喊着什麼“不甘”“換命”什麼“金骨銀骨”的。
她自然知道金骨銀骨是什麼。
在這天地間,百萬族門,妖魔仙靈,修者三修。
修的是靈力,血脈和體術。
而修血脈的修士之中,有兩種最為特别,分别是金骨和銀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