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閣子間突然變換了位置,打斷了陳坐獵的偷聽,她回過神來,又趕忙将琳琅樓内上上下下都搜了個遍,可依舊什麼異常都沒有發現,無奈之下便打算先去看看她徒弟的傷勢。
方才她匆忙間撇了一眼,并沒有看到什麼明顯的外傷,想來應當是斷了骨頭,這傷沒什麼大礙,修習之人這輩子少說要斷上幾十回,找醫修給接起來便好。
這麼想着,陳坐獵不慌不忙地上前了兩步湊近看去,可隻看了一眼她的面色便瞬間煞白一片。
在這屋内明亮的燈光之下,她這徒弟的手腕處皮和骨頭皆完好無損,表面沒有一絲創口,可裡面的血肉卻被生生攪爛,大片紅血在薄薄一層皮膚之下淤開,碎肉堆積成團,一眼看過去腕上凹凸不平,隻輕輕一碰他便哀嚎喊痛,兩眼向上翻着就要暈死過去。
看着這蹊跷的傷處,陳坐獵眼中滿是難以置信,她擡起頭緊盯着面前之人,嗓音有一絲難以被察覺出的顫抖:
“方才發生了什麼?你為何要自爆右臂一脈?”
那男孩拼命搖了搖頭,他痛得面色慘白,滿身冷汗,兩隻眼中瞳光亂晃,已然被吓沒了魂,此時哆哆嗦嗦,話也說不成句:
“沒有!我沒有什麼自爆……師父,我方才隻是想幫幫你,我……我才握刀去那女子身後……卻不知為何突然……啊!我好痛!救救我啊師父!”
陳坐獵無法從他颠倒的語句中猜出他到底經曆了什麼,眉頭緊皺暗罵了一聲,迅速将少年從地上拉了起來,他傷勢太重,若不及時救治右手怕是就廢了,況且現在她找不到出手之人,毫無應對的辦法,又怕那人再次襲擊,隻能先帶他離開這裡。
“快走。”
兩人一眨眼便已來到琳琅樓大門處,正要繼續往外穿過長廊離開這裡。
铮——
斷雲戟在珍珠手中猶如一根竹簽,被輕易抛出,可力道之大,連帶着橫刃也狠狠紮進牆面一尺多深,斜在斬義面前,阻攔了他的去路。
珍珠似一隻兔妖自二樓敏捷地一躍而下,又好似雲團墜落,身姿輕盈地點立在斷雲戟戟杆最高處,她揚起下巴睥睨着面前之人,雙手抱胸,站得十分嚣張,表情十分嚣張,說出的話也十分嚣張:
“想走?”
“斬義,果然是你。”
那少年見到來人,面色更加難看,縮頭縮腦地跟在陳坐獵身後,早已沒了平日裡嚣張的氣焰。
他手腕上的痛楚越發劇烈,不知是不是痛到極緻産生了幻覺,此刻他甚至能感受到渾身的血液正在逆走,腦中突突發脹,一股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好像下一刻自己的身體便會像禮花一般被炸得到處都是。
可是即使已經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斬義卻仍在執着地狠狠瞪着珍珠,他牙關咬緊,牙齒縫中勉勉強強竄出了幾個音:
“你……你算個什麼東西……”
哈!
珍珠被氣得發笑。
屁股出氣也就圖一樂,真放屁還得看你。
都死到臨頭了,還不忘逞口舌之快,腦子指定有點問題。
珍珠也不打算再多說廢話,正想上前給他現在的病體來個雪上加霜。
可是突然之間,大片潔白的仙子玉蘭似疾風之中的驟雪,自琳琅樓内天井的井口處傾倒而下。
分量不輕的花瓣們就這麼猛地砸了進來,院落内一時間啪嗒啪嗒響個不停,紛紛揚揚,劈頭蓋臉地攔住了珍珠的視線,這花本應清新的香氣也變得異常濃郁,充斥在空氣之中,将人熏得發昏。
她察覺到不對勁,立刻擡手将面前的花瓣掃開,斬義與陳坐獵兩人已無蹤影。
珍珠沒有緊跟着追出去,而是踩着樓内的外廊幾下攀上樓頂,如今已是早春,風雖還有些冷,卻不凜冽,擦着她的頰邊将碎發吹得來回飛舞,将她的外衫上吹起了幾層褶皺。
她擡眼向外瞧,琳琅樓四周三條街以内的仙子玉蘭樹全部都開了花,花月皖皖相輝,洋洋灑灑,俯瞰過去,像是一個圓形的白戳蓋在了這片昏暗的大地之上。
可仔細一看,便會發現這些開了花的樹高處的樹冠上光秃秃的,消失不見的花朵全都在方才幾息的片刻内湧進了琳琅樓。
這世間諸般大宗神通,能脫開天地道法,喚起世間千萬草木生靈,能随意操控其靈體生長凋殘,變幻挪移的。
隻有喚靈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