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接過果脯,拿在手上,怔怔地看着,眼中的淚滴落下來,落在果脯上,她吸了吸鼻子,道:“謝謝你,救了我。”
許夫人微微點頭,“不謝,救命之恩,記得湧泉相報。該還的我都能給你算好了。”說着,她拿出剛剛敲得啪啪作響的算盤,道:“要不要我現在給你算算。”
現在的溫言很累,身子又千斤重,并不想知道自己該還多少,默默閉上了眼。
許夫人身為繡莊的老闆,每日接觸多少形形色色的人,最是識趣,見溫言不說話,便将算盤收了起來。
“話說回來,你怎麼會去梁府那邊?”溫言攢了些力氣,問道,誰人下着大雪還往外跑啊。
“為什麼會去梁府那邊,當然是因為你啊,這還問。”許夫人暗道。一個月前,許夫人察覺了她的異樣,就時常打聽她的消息,這才知道了她在梁府犯了事,受了難,她才匆匆趕去,正好撿到倒在雪地的她。
不過,她說出來的話從來都不是她真心所想,她也恨不得所有人都無法窺探她心中一二。許夫人說道:“當然是去送裁剪好的衣裳了,陳府剛好離着梁府不遠,正巧瞧見你倒在雪地裡,就給撿回來了,有問題嗎?”
溫言搖了搖頭。沒問題,完全沒問題,可越是沒有問題的,越是漏洞百出,她認識許夫人這麼多年,怎會不知道她的口是心非呢。
外邊已經很晚了,許夫人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我困了,你自便。”說完,端着藥碗便出去了。
…… ……
養傷的日子很無趣,溫言身子骨弱,又傷得重,幾乎都是躺在床上度過的,每日還有苦澀的藥汁,幸好的是每日許夫人都會按時按點送來白粥、饅頭之類的,不至于餓肚子,可每日這麼吃,最終是會吃膩的。
後來,她實在是無聊,想着幫許夫人做一些簡單的刺繡,可她的身體實在是太虛弱了,連在屋内走走都費勁,便請許夫人尋來一些書,用來打發打發時間。誰知許夫人買來的書皆是些風月話本,剛開始看時,還覺得有些樂趣,到後來,她越發摸清其中門道,仿佛就是同一個殼子,套了不同的名字,看個開頭便知道了整本話本的故事和結局,也沒了興趣。
再後來,溫言也懶得去托許夫人尋書,一個坐在榻上,有時候聽着前廳的喧鬧,喧鬧散去,便聽雪落聲,聽臘梅綻放的聲音。
溫言熄了案上的燭火,就在剛才她已經将繡品全部繡完。經過了一個多月的修養,她的身體已經大好,便向許夫人要來一些繡活,一來可以打發時間,二來,是為了早日還上許夫人的人情。
許夫人為了救她,花費良多,可她已經将錢全部給了聽雨,身上一分都不剩,隻能替許夫人做活。等着她身體差不多痊愈了,她就會将醫館開起來,努力賺錢還恩。
屋内隻留了一盞燭火,她有些累了,正準備休息,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瓶瓶罐罐相撞的聲音。
她将窗開了一條小縫,擡眼看去,隻見梅花樹下,許夫人半倚着梅花樹,仰頭喝下一口酒。
許夫人傾斜着身子,醉醺的笑容在唇邊挂着,雙眼朦胧,水光潋滟,恰有一瓣綠梅落下,更平添妩媚。
聽到身後動靜的許夫人擡眼一瞧,語調散漫,“自小就體弱,經這麼一遭,好不容易撿回條命來,當好好珍惜,好歹也花了我不少錢,怎麼也得還了不是。”
“我已經大好了。”說話間,溫言将帶來的大氅蓋在許夫人身上,随後,又緊了緊自己的身上厚實的大氅。
地上随意撒着的大約有七八個白瓷酒瓶,許夫人又是一臉醉态,空氣中彌漫着酒氣,溫言不經眉頭輕蹙,道:“喝酒傷身。”
“小酌怡情。”許夫人絲毫沒聽進去溫言的話,仰頭又喝了一口。
“這算小酌嗎?”溫言尋了一塊地方坐下,“若有煩心事,可以與我說。”
許夫人搖晃着白瓷酒瓶,笑了一聲,“我的煩心事,倒不如說說你的事,你在梁府幹的那些事是真的?”
“嗯。“
“這麼說,你忙活了一場,最後就是一場空,還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事實就是如此,她想報仇,結果她想殺的人一個也沒死,反倒是自己落了一身傷。而且,她現在離開了梁府,想要複仇,也是機會渺茫。
經過這一早,她早就打算聽溫蘅的話,好好的活下去,不再執着。
溫言沒有答話,許夫人便當她是默認,大笑起來。
溫言瞧着她笑得喘不上氣,真想給她灌上一大口酒,讓她笑話自己。最終也隻是想想,隻是看着她,希望她能收斂一點。
許夫人笑着,溫言卻從她的笑意中捕捉到異樣的情緒,說不清那是什麼,但肯定與她喝酒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