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衍也跟着坐在旁側,側頭靜靜地看着溫言,瞧着她眼底溢出來的歡欣,瞧着她細細端詳着河燈,又見她拾起了另外一盞。不知不覺中,他漸漸地出了神,眼中不知何時盛滿了似水柔情。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觸碰,恰巧溫言捧着兩盞花燈轉過身來。
“你瞧。”她将花燈往裴青衍跟前送了送,“兩盞花燈不一樣唉。”這時,她餘光中瞥見他懸停在半空中的手,“你幹嘛?”
裴青衍正想着作何解釋時,恰有一片枯葉旋然而至,落在溫言的發間,他順勢拿下那片枯葉,“有東西落在了你頭上。”
見裴青衍手上果然有一片枯葉,溫言信以為真,她繼續捧着兩盞花燈,道:“它們不一樣唉,而且每盞花燈都不一樣唉。”或是圖案或是形狀,她認真看了,真的每一盞都有不同。
裴青衍眼中笑意愈盛,問道:“你喜歡嗎?”他的聲音溫柔,好似徐徐春風。
溫言将手上的兩盞花燈重新放回河中,坐了下來,聞言,她轉過頭去,目光注視着他。
裴青衍被她盯着有些不好意思,慌忙地想要避開她的視線,卻又不由自主地陷進去。在察覺到溫言的靠近,他自覺地閉上雙眼,在良久之後,等來了一句,“我很喜歡。”
他呼吸一滞,那一瞬似乎周圍一切都靜止了。他睜開眼,然而溫言早就不再看她,她的視線又落回了滿河的花燈之上。
溫言其實根本沒有在看燈,她低斂眉眼,她想笑他剛才的反應,卻又不想讓他發現,隻能假裝看燈,偷偷的笑。
河水流的緩慢,但也不曾停下。花燈随着流水漸行漸遠,卻在遠處的某一個地方斷了。溫言好奇,細細瞧去,這才發現黑暗之中有個人影,正在将花燈一一收回。
溫言越看越覺得那人眼熟,問道:“那是不是陸尋安?”
裴青衍順着溫言指着的方向看去,“嗯”了一聲,随後趕忙解釋道:“這麼多花燈也不能讓它随波逐流不是?”
“天已經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我送你。”
沒一會兒,河岸就隻剩下陸尋安一個人。陸尋安渾身怨氣,撿回一盞又一盞的花燈,不停抱怨:“準備的有我,收拾全是我,公子,明天一天我絕對不跟你說半句話。”說着,他想了想,“算了,半天吧。”
果然,第二天一整個上午,陸尋安說到做到,半個字也沒跟裴青衍說。
街上的人早已散去的差不多了,隻剩闌珊燈火,除了收拾回家的攤販,閑人也就零星那麼幾個人,溫言和裴青衍就是其中之一。
溫言有些懊惱,早知道會待上那麼久,就先拉着裴青衍在街上遊賞一番了,現下倒好,一回來,什麼都結束了。
裴青衍見溫言神情恹恹,安慰道:“好了好了,要不我明晚陪你?”
“好像說得你能留下一般。”溫言小聲嘟喃了一句。
卻還是被裴青衍聽到了,他道:“我可以晚幾日的,到時候趕上就行。”
溫言“呵呵”幹笑兩聲,擺了擺手,拒絕。她又不是非得這個時候看,以後總是會有機會的。況且一次是新鮮,多了就煩了,說什麼也得把這新鮮勁過了再說。
“好吧。”裴青衍的語調故意染上一分失落。
溫言懶得搭理他,繞過他往前走去。走了沒幾步,她便聽見裴青衍道了一聲“五表兄”。
她正納悶哪來的人,卻瞧見不遠處,果然有兩個人。一個是蕭逢今,另一個藏在黑暗中,面容有些模糊。
蕭逢今也看到了他們,朝這邊走過來,走得近了,瞧見他手上提着一壺酒。
“青衍,溫姑娘,你們這是要回去了嗎?”
“對。”裴青衍道:“五表兄,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兒?”
蕭逢今提了提手上的酒壺,道:“聽說此地的三味酒味道極好,還未嘗過呢。”
“原來如此,表兄,我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說完幾人就分開了。
走出去老遠,溫言才将心中的懷疑與裴青衍說起,“你有沒有看見他身邊還有一個人?”
裴青衍點頭。
“你不覺得那人很可疑嗎?我好像見過他。”溫言直覺得那人熟悉,潛意識甚至覺得她們應當不隻是見過面這麼簡單。她思索了好一會兒,終于找到了一個與之相似的人,“吳用,成王的護衛,他真的特别像。”
“嗯,我記下了,你就别放在心上了。”裴青衍如是說道。
前面不遠就是醫館了,裴青衍突然拉住了溫言,猶猶豫豫,許久才開口道:“阿言,我能抱一下你嗎?”
他心中忐忑,不敢對上溫言的目光,手心漸漸浸出薄汗。
溫言愣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極輕的應了一聲。下一瞬,她便被人輕輕的抱住,溫熱的氣息傳來,她感受到手臂有一瞬間的收緊,卻像是在害怕着什麼,馬上又松開。
她伸出手,想要回抱住他,卻生了些不敢。等她終于下定決心,裴青衍卻松開了她。他說的一下真的就隻有一下啊。
她有些失落,連裴青衍後面的話都沒認真聽,隐隐約約隻聽到了“等”“你”幾個字眼。她又想要抱住他的沖動,可最後直到他離開,她也沒敢上前。她後悔極了,以至于當天夜裡,懊惱得輾轉反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