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嗎?”阿枕激動的說道。家中同輩都有人教導,能修行,每每看見,她便羨慕不已,自己和姐姐從來沒有這個機會,也沒這個時間,給她們的永遠是幹不完的活。
“當然是真的。”觀燭輕揉了揉她的發頂,道:“先教你感知吧,外感天地,内感識海。”
阿枕點頭,認認真真的照着觀燭所說去做。她盤腿坐下,靜心凝神,摒絕雜念,用心去感受。
她聽見早行人出了客棧,聽見鋪子早起準備的聲音,聽見聲聲低語,聽見風過樹葉的“沙沙”聲,清溪流動的潺潺聲,晨霧四起的聲音……直至最後一切歸于平靜,連她的呼吸也跟着靜止了。
阿枕被帶到了另一個她未曾見過的世間,流動着的金色,薄似霧,厚似水,又似風般輕盈無痕。
“心神歸一,内視丹田。”
悠遠的聲音傳來,阿枕神思一亂,耳邊嘈雜聲漸起,有千萬個聲音拉着她、拽着她,在她耳邊喋喋不休,她掙紮着,卻還是逐漸迷失在那些話語之中,不斷下沉。
籠着她的罩子,突然被擊碎,光亮刺眼,她從沉淪中清醒過來。
阿枕額頭細汗,她愧色道:“對不起,主人,我失敗了。”
觀燭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又道:“可知修行修的還有什麼?”
阿枕搖頭。
“道心,道心不穩,易生心魔。”
“那……如何才能免生心魔呢?”
“内化為己物,或外斬之。”觀燭停了一瞬,接着說道:“往日之事不可追,阿枕,莫要自欺欺人。”
阿枕愣在原地一動不動,她想不明白,她生而不祥,能讓她活着已是不易,那些杜家人口中“恩賜”,她一直深信不疑,卻在短短幾個月内被打破兩次。
杜家給的親事是禍,自己遭遇的一切全是因為杜家,甚至杜家才是一切的禍根,
她唇抿成一條線,不自覺地抱緊了懷中的傘,猶疑不決。究竟是她真的放不下過往的傷痕,還是不敢信這十幾年來麻痹自己的虛幻?或許都不是,也可能是她為自己套上的美好虛幻殼子破碎後,她對所承受痛苦的不甘和怨恨。
東方既白,晨光跑進屋子裡。阿枕逆着光站着,心中迷茫。
觀燭喊了兩聲,阿枕不應,她又在阿枕耳邊打了個響指,才見阿枕有了反應。她道:“該走了,回東集。”
盡管碎金撒了一地,仍舊少不了冬日的寒。阿枕小跑兩步跟上,屋内的暖意,屋外的寒意,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噴嚏。便走着便将外面的裘衣裹緊。
不一會兒,阿枕便不再覺得冷了,手裡又有觀燭買過來的,熱氣騰騰的包子,更不覺寒意。
路上行得緩,時不時的停留休息。
這個時候,阿枕便會盤腿打坐,隻是好幾日了下來,她依舊無法内視識海,那些她從小聽到大,奉信的東西總是能适時的出現,擾亂她心神。
每到這個時候,觀燭雖不寬慰自己,卻也不會責備。她更加厭惡自己,生來便是不祥,腦子也是這般愚笨,修行更是不上道。
一次兩次還行,觀燭還能做做樣子說上兩句安慰的話,可次數多了,她也懶得再開口。道理多的是,卻也不能一直拿着道理說事。若是自己參悟不了,奉為圭臬又如何?不過是一紙廢言。
下了兩日的雪,終于等到了天氣晴好。觀燭連着兩日窩在客棧之中,都膩了。她将書放在一旁,朝正在努力内視識海的阿枕道:“阿枕,随我出去一趟。”
阿枕不疑有他,立馬起身,拿過裘衣,跟了出去。
觀燭領着阿枕在城中逛了快有一圈了,終于停在了一家名為百家飯館前。飯館是此間最好的飯館,永遠是座無虛席。
觀燭瞅了一眼門口招工的牌子,滿意點點頭。她徑直走到櫃台前,道:“掌櫃的,我要應召外送。”
掌櫃的将招待的話咽回口中,笑道:“可,叫什麼名字?”
觀燭把身後的阿枕推了出來,“掌櫃的,是她應招,她叫阿枕。”
掌櫃的皺起了眉頭,眼前的小姑娘瘦弱,有些懷疑道:“她能行嗎?”
“掌櫃的,她就是看着瘦弱了些,但吃苦耐勞,速度還快,絕對适合外送。”
掌櫃的看向觀燭的眼神呆着些許鄙夷,又上下打量了一番阿枕,才勉強同意,讓她試試。
就這樣,阿枕成了這家飯館的外送。
飯館裡座無虛席就算了,就連叫外送的人也是如此之多,一天下來,阿枕幾乎跑遍了城中大半的大街小巷。盡管有觀燭的法術加持,一天下來,還是覺得很累,仿佛回到了在杜家那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