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做的還算勉勉強強,畢竟她可是見過南呂做的暗器的,其中精巧又豈是重尋能比的。劍柄的側邊很明顯的一個夾層,裡面似乎還放着東西。
觀燭将東西取了出來,是一張紙,她當初術法修複重尋時,連帶着放在裡面的紙也一并複原了。
攤開一看,紙上所書:一眼翩然若驚鴻,二見相識傾此心,三願餘生共白頭。
觀燭琢磨了一下,一股密密麻麻的酸楚湧上心頭,藏得如此隐晦,是生怕人知曉嗎?
算圓滿吧,溫言沒看見,可她看見了,兜兜轉轉還是自己看見了。也算遺憾吧,若她不是觀燭,沒看見便是真的沒看見,就像葬着她作為溫言時性命的宮城,若她隻是溫言的話,真就隻剩她孤立無援了。
她将重尋重新弄回原樣,化作發簪,簪在頭上,除了那張紙。她将紙随手一揮,化為塵埃,随風而散,前塵往事,是不必挂懷在心上的。
…… ……
遠山如黛,霧霭沉沉,細雨如絲,淅淅瀝瀝。觀燭點燃爐中香,暗香浮沉。案上放着糕點,顔色新綠,恰合這春雨綿綿。
若不是每日雷打不動的靈書傳來,聽雨品茗不為一件雅事。
就在昨日,她還是會看看靈書所寫,今日便是懶了,幹脆打散,反正不用看她也知道靈書所寫之事,無非就是讓她幫忙将鹿餘送回去。
鹿餘是袛支主君的獨子,最是放在心尖上的。兩百年前,重明鳥離開袛支之後便失去了蹤迹,鹿餘日日挂念重明鳥,好不容易才尋了個機會跑了出來。
凡天之大,他不知重明鳥在何處,甚至從未出過袛支,一通胡找,重明沒找打,人還受了傷。原是不想來東集的,怕被觀燭逮回去,後來聽說東集各路彙聚,是打探消息的好去處,他又實在沒地方可去,這才來了東集,順便帶了一身的傷。
袛支主君自從知道鹿餘在她東集,那是日日來一封靈書,每日都一樣,每日都雷打不動的送來。饒是她那時有什麼好心情,一下就被攪了,偏的是鹿餘死活不願意回去,她又不是愛強迫人的。
不過今日不強迫實在是不行,在這樣下去,不等袛支主君親自尋來,她就要被每日送來的靈書煩死了。
她将一塊糕點塞進嘴裡,起身下了樓。
鹿餘正聚精會神地聽着那桌食客的故事,忽然耳朵被揪住,他疼的大喊:“疼疼疼,松開,給小爺松開。”一見是觀燭,立刻老實下來,耷攏着腦袋,跟個鹌鹑似的。
“還知道疼。”觀燭松開鹿餘,“回袛支去。”
鹿餘捂着被揪紅的耳朵,執拗道:“不回去。”說完,他面色一變,警惕着周圍,手裡不知何時攥着逃命用的法器,問道:“阿爹來了?”
觀燭一把奪過他手中的法器,往他頭上一敲,“你阿爹不來,我都快要被煩死了,回袛支去,我送你。”說罷,拉着他就要走。
鹿餘剛松一口氣,手腕又被抓着,他掙不開,頓時眸中含着水光,可憐兮兮地搖搖頭,“姑姑姑姑,求你了,我不想不回去,我還要找重明呢。”他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眸,想要求得觀燭一絲心軟。
鹿餘生得好看,又一副可憐樣,實在叫人心生憐惜,但觀燭不吃這套,“對我無用。”又見他一副以死相逼的決然的模樣,觀燭将他手上的利刃推進了些,“不管用,我又不是你爹,到時候留你一口氣就行。”
她哪不知道鹿餘的小心思,他找重明是真,但玩樂之心也不假。曾經偷跑出來的事也不少,隻是每次都被抓回去了,可惜,這次除外。
“袛支派人兩百年來尋無果,憑你就能找到了,還是我送你回去吧。”
鹿餘默默收起利刃,撇了撇嘴,眸光忽然亮起,他拉着觀燭的衣袖,言辭懇切道:“觀燭姑姑,我從剛剛那桌客人那得知,重明可能在瑔溪,您就讓我去趟瑔溪吧,若是還找不到,我二話不說,立馬跟你回去。”
見觀燭不為動容,他舉手立誓:“我在此立誓,若違此誓,我……我就永遠待在袛支。”
觀燭聽得聒噪,不愧是父子,一樣吵得人煩,送回去的路上,準是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她的耳朵可承受不住。
“行吧,去趟瑔溪。”觀燭勉強答應,俯身湊近他,輕聲警告道:“最好守諾,不然我縫了你的嘴,折斷你手腳,扔回去。”輕飄飄的語氣,猶如惡鬼低語,讓人毛骨悚然,寒毛直立。
鹿餘明顯是被吓唬住了,渾身一個激靈,頭搖的像個撥浪鼓,磕磕巴巴的答:“絕對……不會。”
觀燭滿意地拍了拍他的頭,“走吧。”
鹿餘拍拍胸脯,仍是心有餘悸,深吸一口氣,才快步跟了上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