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坐在埃諾裡對面,手指驟然捏緊。
他内心升起一絲來源不明的恐懼,眼裡流露出惶惑,他認為自己已經夠蔑視那些屍餐素位的家夥了。
大學的時候,助理已經見識過太多。
他那些同學,一個個看似光鮮,背地裡卻是要花錢請人寫作業的蠢貨,他們甚至弄不懂現有的法律和幾年前有什麼差别。但就是這樣一群人,将來會繼承他們父母高貴的地位和豐厚的财産,把自己父母那樣辛辛苦苦工作的人踩在腳下,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但與埃諾裡比起來,卻如同孩童鬧脾氣一樣可笑。
埃諾裡似乎看到了助理心中某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在破碎,“你所見的那些貴族高官,看起來高高在上,擅長頤指氣使,他們慣常讓你這樣的下等人卑微匍匐于腳下——”
她在這裡停頓了一下,看到助理眼裡隐忍的怒火,她滿意地勾了勾唇。
“——你沒看見的是,過去他們是如何卑微地匍匐在王都那些大貴族腳下。這些年卡斯塔尼亞城迅速擴張,這些人聚集了天量的财富,但那些錢還不足以裝點他們貧瘠的精神世界。
“表面上他們似乎已經不把王都放眼裡——你得知道,過去的二十年裡,卡斯塔尼亞憑借資源優勢,已經成了塔布拉斯王國最大的機械産出地——但行動上,他們仍舊不知疲倦地追逐着來自王都的風潮,哪怕是瘋子裸着全身、隻披一張破毯子上街瞎晃,隻要是從王都來的,他能在卡斯塔尼亞被捧成崇高的藝術。”
“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助理茫然地搖頭。這樣的埃諾裡讓他感到陌生。
和外界傳聞的風流美豔的女巫相比,此時的埃諾裡看起來更像尖刻犀利的社會學家,她幹淨利落地把那些穿着華服的貴族們的皮囊一層層剝下來,把腐朽長蛆的内髒掏出來給他看。
“因為王冠還在沃華德。這裡的貴族還掌控不到那頂鑲滿寶石的破帽子,他們隻能從其他的方式向它靠攏。”但那些豬猡不會明白,追逐王冠隻能使用暴力,而戰争,才是最有效的方式。
埃諾裡微笑着,助理絲毫看不出女巫内心正醞釀着什麼黑暗風暴。
“你現在應該明白,”埃諾裡從椅子上站起來,踱步來到助理身後,她身上溫軟的馨香萦繞在助理身周。
埃諾裡彎下腰,在助理耳畔低語,“你現在明白,要怎麼從那些豬猡的金庫裡掏錢了吧?如果還不明白——”
埃諾裡的話音剛落,助理耳邊突然有什麼炸響,他驚慌地轉頭看去,那瓶剛打開的葡萄酒突然炸開,玻璃瓶身被炸得稀碎,書房一半的空間被暗紅色的液體浸染,而另一半,則被一道無形的牆完整地保護起來,助理甚至能看到埃諾裡背後,一條條暗紅色液體彙聚成小溪流,緩緩從半空往下滑落。
助理心湖裡還沒沉底的那點旖思霎時消失無蹤,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毒蛇盯上的獵物,一瞬間渾身汗如雨下。
“知道。”助理嘶啞開口,像是在生死線上走了一個輪回。
助理離開後,書房一個書架露出個縫隙,整個書架挪到了一側。
書架後是一個密閉的空間,阿爾瓦雷斯·司佩就站在書架後面,他眼神不善地盯着埃諾裡。
埃諾裡婀娜地走向阿爾瓦雷斯,白皙修長的手指撫上他的臉頰,笑容真摯熱烈,“好久不見,我親愛的弟弟。”
阿爾瓦雷斯偏過頭,躲開埃諾裡的手,“你答應過不會動艾莉西亞的,你食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