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眼?”楚黎感到不可思議。
“是的。”紀蒼瓊将事情娓娓道來。
那年紀憂國三十二歲,也是他收養紀蒼瓊的第二年,有一天,一個叫伍十六的人來求他平事,伍十六說自己老是做噩夢,夢裡有個紅衣女鬼總是糾纏他。
紀憂國一番推演,發現這女鬼道行頗高,怨氣頗深。伍十六告訴他自己從十六歲開始就經常夢見這女子,血氣方剛的男兒夢見女子本是很正常的事,那夢裡的女子,風姿綽約讓他着迷,他也時常幻想将來陪她度過餘生的女子,也該是這般模樣。
直到有一天,那女子在夢中問他願不願意娶她為妻,他抱着女子柔若無骨的腰肢,滿口答應。那女子高興至極,為他舞了一曲,還說自己會好好準備一番,叫他萬萬不要忘記自己的誓言,否則定要讓他後悔。伍十六看着女子嬌嗔的模樣,魂都飛了,哪還想其它?
第二日他醒後,一直回味那女子曼妙的舞姿,心想若是那女子不是夢中人該有多好。當晚再入夢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竟然穿上了一身喜服,紅妝十裡,八擡大轎,鑼鼓喧天,親朋滿座,可詭異的是,這滿座的親朋他一個都不認得。
伍十六正想逃,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十六”釘住了他的身,他回頭看向喚他名字的人,隻見一個鳳冠霞帔的女子由丫鬟攙扶到了堂前。
坐上的“高堂”催促道:“十六,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趕緊牽人拜堂?”伍十六怯懦地走到女子身邊問道:“這些人是誰啊,我怎麼一個都不認識啊!”
女子擡起玉手掩住朱唇,雖然看不見眉眼,卻也能感覺到她在笑,她小聲說道:“這些都是你的親人摯友啊!”
伍十六說道:“太詭異了,這婚我不結了。”
女子一把扯下頭上的紅蓋頭,雙眼發紅地怒道:“陸十六,你敢!”
霎時,周遭的一切都不動了,所有人都變得目光呆滞,鑼鼓聲戛然而止,連空氣都不再流動,伍十六一時喘不過氣來,直到把自己憋醒。
醒來後的伍十六心有餘悸,滿頭大汗,心說太可怕了,還好不是真的。
可是自那以後,他每晚都會夢見那女子穿着一襲紅嫁衣問他為什麼要跑,為什麼要背棄自己的誓言,他每次都要被吓醒,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後知後覺自己是惹上了麻煩,這才找到了紀憂國。
當晚,紀憂國施法同伍十六一起入夢,見一紅衣女子獨坐在長廊上,一副戚戚哀哀的模樣。
那女子或許是知道伍十六入夢,立即換了種姿态,手裡的團扇将垂下的發絲撥弄的随風搖曳,妩媚無比,她笑盈盈的轉過頭來斜靠在欄杆上說道:“你終于來了!”
當她看到伍十六身旁的紀憂國時,立即收斂了笑容,緩緩的站起身來,表情卻無比輕蔑,“看來你也不算太笨,還知道找個道士,不過你也太小瞧我了,不怕告訴你,我已有兩百年道行,你,我也糾纏了七世,你哪一世活過了三十歲?往世的你也曾找過道士想滅了我,可你哪一世成功了?”
伍十六聽罷吓得臉色鐵青,連連躲到紀憂國後面去了,怯懦道:“我和你到底什麼仇什麼怨,你這樣糾纏我?”
那女子語氣突然變得淩厲起來,道:“那就要問你自己了,問問你的前世為什麼那麼狠心對我,甚至在我死後也要對我潑髒血,害的我靈魂得不到安甯。”
紀憂國站在中間略顯尴尬,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不怕道士的鬼,氣勢上已被壓下一截,為了挽回頹勢,他開口說道:“姑娘,你會不會認錯人了,伍十六未必是你要找的人,這人的轉世可謂是變幻莫測啊。”
“我的這一雙眼睛,偏能看透世間輪回,看的到過去未來,也能看的清真情假意。任他再如何變化,也逃不過我的眼睛。”那女子的眼睛一直死死地盯着伍十六,盯的伍十六縮在紀憂國後面頭也不敢露。
紀憂國明了,如果不解決這個女子的仇怨,她将世世代代糾纏着伍十六。便又問道:“姑娘和伍十六有什麼仇怨,能不能告訴我,我也好幫姑娘開解。”
那女子道:“我說過,你得要問他自己做過什麼虧心事?”
伍十六一頭霧水,思來想去說道:“是我答應娶你又反悔了?可你讓我娶你的時候可沒說你是鬼啊!所以是你騙了我,那不作數。”
那女子冷笑一聲,道:“罷了,你已轉世投胎,早就忘記了自己做過的腌臜事,可是我永遠都不會忘的,前塵往事,我現在說與你聽,如果你真覺得對不起我,就留下來陪我吧!”
原來女子名叫尤紫鸢,曾與伍十六的前N世陸十六定了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沒有選擇的餘地。
可當尤紫鸢嫁過來當日,陸十六卻逃婚了,她隻能和一隻公雞拜了堂,引得被笑話,被說三道四。再後來她就索性躲在房間裡閉門不出,日子久了可也過的下去,可誰知陸十六又回來招惹,他從外面帶回個女人來說要休妻再娶,如果不允他就要出走再也不回來了。
家裡族長極力反對,他的父親氣的一病不起,可他的母親愛子心切苦苦哀求,見族長們都不松口,就轉而求上了紫鸢,婆母在她面前痛陳一個做母親的不易,希望紫鸢能可憐她,自己離去罷。
紫鸢内心苦悶,想到回娘家也是被說三道四,遂心灰意冷,當晚在房中割了手腕,血一點一點滲透羅裙,像極了她成親那天穿的那件喜服,可笑的是等她死後,陸十六才第一次見到她的容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