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作耽誤,澤爾帶着禮物就到了府司衙門後巷,遞了拜帖不多時門就打開了。素衣荊钗打扮普通的林青陽走出來,上下打量着澤爾。
澤爾見她手中拿着自己的拜帖以為她是趙家門房主事,遂略微擡手虛做了個禮。
林青陽盯着澤爾遮得隻剩個下巴的面容,蹙眉問道:“公子真是夫人娘家少爺?”
澤爾:“确是!”
林青陽側頭望向小巷,隻停了一輛小車,巷口還有蜀商眼線打望。她不作耽誤,側身行前為澤爾領路。待關門後,她又問了句:“就隻有少爺一人嗎?娘家老爺沒有同您一起嗎?”
澤爾:“父親戍邊脫不開身,我也是行商至此,恰逢姑母在蜀地才得此時機過來拜會。”
不知是不是澤爾的錯覺,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前面領路的侍女歎了口氣略微失望的樣子。他笑道:“是有什麼問題嗎?你怕我冒充你家夫人親侄嗎?”
林青陽身體一頓,轉身慌慌行了一禮:“婢子誤言,請少爺莫怪。夫人牽挂兩位兄長,婢子以為這次他們可以團圓。”
澤爾喔了聲,心想要是聚居在高原的神族再搞事,就得他爹再來協調處理,他們就可見上一面!他答道:“會有機會的。”
林青陽應了聲,讓澤爾等候在内院門廊,快走幾步進去通報了。再等林夫人出來,直接上前牽起澤爾的手,引他進了内院中堂。青陽屏退左右,自己站在門外聽候差遣。澤爾拜禮後,林夫人領着他去到佛堂向林母牌位上香。
她說道:“你親奶奶死在發配邊關的路上,草草收殓葬于荒漠。我跟着你趙姑父直接去了閩浙,也沒能回京把牌位奉入宗祠。”縱然往事悲寥,林夫人也未凄凄哀哀,反而對着牌位揚聲說道:“不過如今二哥哥平安無事,兒女雙全,姑母在天有靈也是高興的。”
澤爾敬罷香,起身說道:“聽父親說京畿家裡的宅子都安好,田畝産業也陸續歸還了。”
林夫人聽罷冷笑一聲:“他弄不死二哥哥,隻得奉我們為幕僚。”
他?!澤爾心想莫非是當今帝國的皇帝。
林夫人挽着他再回中堂,讓青陽上了茶點後又打發她出去。
林夫人坐在澤爾身邊端詳着他問道:“國師大人可還好?”
澤爾點頭:“母親安好!”
林夫人搖頭道:“昆都太冷了,他如何安好?!想他住在抱柳堂的時候,入秋就要暖壺,又喜歡吃棗泥糕那樣的發熱食物,他是怕冷的。”
澤爾笑道:“母親居住地堡,有地熱供暖,真得凍不住他!”
林夫人思及過往,歎息道:“想他那樣的谪仙人跟着二哥哥居住昆都真是委屈了。”她淡笑搖頭:“不止國師大人,就連大嫂那樣的仙子也得跟着大哥哥雲遊世外。他們的世界到底不是我這個凡人可以理解的。”她說罷盯着澤爾的面罩說道:“你爹當初做夢,夢見你是個女兒,才選了林铛這個名字,我當隻是個小名。”
澤爾:“這個名字挺好,母親生我的時候問魂無果,以為父親隕落。這個名字是父親取的,自然是我的大名。”
林夫人:“不提這些遺憾事了,讓姑母看看你的樣子。”
澤爾一驚又像是早有預料似的伸手解開了頭上面罩系帶,站在門廊上的林青陽雙手交扣,她端正站姿盡量憑着餘光想要看看澤爾的模樣,卻隻看到堂中豎立的木柱。她調整目光看向門廊的盡頭,思緒翻湧間她看見自己的一隻耳環丢在沙地,右耳垂撕裂開一道口子,血淋淋澆濕了衣襟,她被人裝進麻袋丢在馬背上差點...幸好是前馬背而非馬臀位置,否則她就會被馬蹄踢成肉泥。就算時過境遷,就算她已然成年,回憶那晚也能讓她害怕的瑟瑟發抖、身心俱寒。
澤爾瞥見林夫人眼眸中震驚,以為她會和旁人一樣因自己的樣貌而質疑自己的身份。他急急得綁上面罩解釋道:“這是我們傳承的特殊性,為了自我保護,我們的外貌會跟出生睜眼看到的第一人一緻。所以,小春長得跟父親一模一樣。”
林夫人:“所以你才終日戴着眼罩不願以本來面目示人?隻怪天意戲弄,人生無奈,如月盈月虧難得十全十美。二哥哥來信說過,都怪他當初沒有能力守護你們母子。你的西家爸爸也還好吧!”
澤爾見她并不介意自己模樣遂松了口氣,答道:“他也很好。”
兩人又聊了些家常瑣事,趙淮安放衙回家,見林青陽守在内院中堂外便知家中有貴客遂加快腳步。聽林青陽說清來人,蹙眉心裡嘀咕林書翰把一對兒女都派到蜀州不知意欲何為。再看到澤爾遞來的拜帖署名後,嗤笑自語:“女兒走暗線,兒子打明牌,真好個手段!”
他帶林青陽通報後,直接推門跨了進去,見林夫人與澤爾頗為親近的并肩坐着又是不爽,好在從澤爾的下巴輪廓聯想不到林書翰的模樣,讓他沒太反感。
澤爾對他言行恭敬,禮數無差倒是叫趙淮安又新生了些好感。
澤爾把帶來的禮物一一展示出來,當看到滿桌品相優過貢品的滋陰助孕物時,趙淮安倒是開始喜歡他這個外侄兒。他笑着對林夫人說道:“林铛是有心人,知道你在西北時勞累傷了身體送來這些佳品。這些滋補品向來都是有市無價,非凡人能求。你當每日服用,調理好身體,莫辜負他的一片孝心。”
林夫人笑着點點頭,心想這些東西哪裡是在孝敬她這個姑母,分明是在讨好他這個想得子的姑父!
澤爾打開一套首飾盒說道:“這套頭面是送給表妹妹的。寶珠襯芳華,想她會喜歡的。”
林夫人與趙淮安對視一怔,萬萬沒想到澤爾周到如此。林夫人隻當他商人心态,趙淮安對門外說道:“青陽進來,來見過你表哥。”
站在門外的林青陽早在澤爾推出首飾盒時,就雙眼發紅了,她這個養女隻是更能親近林夫人的女使算不得真正的林家小姐。她推開房門,朝澤爾走去,堪堪行了一禮。澤爾也才弄清楚林青陽的真實地位,隻道大掌櫃信息不全,轉念又想大掌櫃向來行事有據,這位挂着養女頭銜的侍女一定有其公關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