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說昨晚地動儀檢測到了南方的異動嗎?”
“不知道。”浮光搖搖頭,“先生這兩天忙得焦頭爛額,今夕何夕都不記得了。你也知道,他一忙起來就六親不認,我和靜影誰也不敢去觸他的黴頭。”
蘇心暮開始思考自己操縱地動儀的可能性。
“實在不行,我去南方看看……”
“我倒甯可讓你替我去并州。”
蒙雲掀開門簾走了出來,身披一件青色的厚重狐裘,華發散落在頸側的狐毛上,滿臉的疲憊與凝重。他剛一出門,就掩着嘴角咳了幾聲。
“怎麼?并州的事不順利?”
“不打緊,”蒙雲搖搖頭,“我說的是地動儀。”
蒙雲從狐裘下取出一個青銅方尊,看到它時,蘇心暮和浮光同時變了神色。
“這次在華亭。”
“可信嗎?”蘇心暮問。
“銅球是昨夜從地動儀上落下的,我怕它不準,今早又測了一次,仍然落下,就在華亭。”
蒙雲看了蘇心暮和浮光一眼,滿臉凝重。
“不得不去了。”蒙雲歎息。
“林異可有消息?”蘇心暮問。
距離林異發來最後一封書信已逾三月,至今下落不明。
蒙雲搖搖頭。
“事發緊急,不得不去了。”
“那并州呢?”
“我打算讓靜影代我去一趟,是關于水壩的小問題,讓他協助并州主事處理就好。”
蘇心暮點頭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的傷能行嗎?”蒙雲掃了一眼她身後的石桌,“大早上不歇着倒是有功夫做椿餅。”
“這是兩碼事。”
“随你怎麼說。事先說好,我照管不了你的安全,你自己量力而行吧。”
“那是自然。”
蘇心暮與他擦身而過,邊挽發邊向自己的廂房走去。
要進她自己的房間,要先穿過蒙雲的廂房。蒙雲的這間原是書房,蘇心暮傷重不能起身的那段時間裡,蒙雲避嫌,白天在書房辦公,晚上又回到别的房間休息。
于是在那幾個月的晨間,卧床的蘇心暮總能隔窗看到華發蓬亂,頂着烏青雙眼的蒙雲一臉陰沉地走進自己的書房,在一聲歎息過後,認命地坐在書房裡開啟一天的工作。
雖說蒙雲是為了照料她才居家辦公,但她總覺得興許在工部衙門裡,蒙雲大概也是這個樣子。
屋内床上,靜影橫七扭八地躺着,眉頭緊皺,看樣子睡得不好。而蒙雲的床上,枕褥紋絲未動。
蘇心暮歎了口氣,把掉在一旁的被子往靜影的身上蓋了蓋。
蒙雲房内雖然氣氛壓抑,但是環境尚雅緻。初來時,蒙雲房内的陳設的确超出她的預料,她原以為蒙雲面冷心冷,房間定是如雪洞一般死寂。
眼下這間房一廳兩室,凡事目力所及之處無不堆滿了蒙雲的收藏。廳内除那對花瓶外,正中便是一台袖珍曲水流觞桌,蘇心暮知道這些木器皆是出自他手。
還有靠牆放的三架鬥櫃,櫃面鑲着彩繪琉璃,堪堪隐去櫃内擺放的線裝古籍和一些文玩。另有隔開睡床和門口的一架木質屏風,糊着松綠色煙紗,還積着燃燒檀香後的餘香。
地上鋪的是柚木闆,人走上去無聲無息,使得這裡的靜谧氣息更甚,有熹微的晨光透過紗窗,如水一般傾瀉在地闆上。
蘇心暮往前走去,看到了屏風後的青銅地動儀。
這個大家夥經蒙雲改造後可測算九州方位内所有的能量遷移,每當一地的地脈出現不穩,地動儀便會開始自動測算出現異常的方位,待計算結束,位置測定後,一青銅小球便會從龍口中吐出,落入指示方位的蟾蜍口中,若是位置有異或測算不準,龍口便會吞下小球,并不吐出。
蒙雲一聲不吭地看着蘇心暮進了她自己的房間。他面色凝重,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