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裡的生意還要人照應,再說如果真有急事,朝廷能聯系到我的就隻剩你了,你還是留下吧。”
蘇心暮拍拍她的肩:“想要什麼?我給你帶回來。”
“不用,你們完完整整地回來就行了。”
浮光陰恻恻地瞪了一眼靜影,後者仍是喝茶,對她的話毫無反應。
浮光在心裡狠狠給他記上了一筆賬。
計劃敲定,蒙雲帶着蘇心暮和靜影就準備出發了。
盛夏時節下蘇杭兩州,斷不可能避開遊人如織。
此時的蘇州正值商賈采買貨物,開辦唱賣的時候。沿着江水南下,江面上已是貨船與畫舫争渡的場面了。
都說江南貿易興旺,連他們路過大大小小佛寺的時候,連寺廟都在舉辦唱賣,競售法寶和僧人的遺物。
蘇州有名的開元寺外,蘇心暮拜别寺内僧人,從山門走了出來。山門外,蒙雲他們的馬車在等。
蘇心暮掀開車簾,登上車來,蒙雲和靜影仿佛如出一轍般對面坐着,均是右手持茶杯,左手端茶盤的樣子。乍一看好似兩尊佛像。
蘇心暮眼底忽然一陣抽搐。她好像理解了浮光跟靜影不對付的原因。
“你回來得也太快了。”蒙雲放下茶杯,“有線索嗎?”
“沒有,寺裡的師傅說附魔杵的工藝他們從沒見過,說明這東西未曾在蘇州流傳過。”
蘇心暮取出附魔杵,又放進了帶來的包袱裡。
“蘇姑娘,你不在寺裡上炷香再走嗎?”靜影看向她,“我們晚一點啟程也能趕得上唱賣。”
“不用。”
蘇心暮明白靜影指的是什麼,蘇州離無鋒宗不遠,靜影大約是以為蘇心暮無論如何都要祭奠門衆的。
“那就走吧。”
蒙雲适時地開口,示意車夫駕車。
“不過我倒是發現一件事,”蘇心暮道,“這裡與住持同輩的僧人們大多都是渡字輩的。”
“渡字輩?”
蒙雲想起了渡橋。
“難道說這裡曾經是渡橋出身的寺廟?”
“我問過一些僧人,他們都說不記得這個名字,或許是已經過去太久了。”
蘇心暮道,沉默片刻,又換了副輕松的語氣。
“興許是我們找錯了地方也不一定。”
蒙雲不發一語。
靜影放下茶杯,一會兒看看蘇心暮,一會兒看看蒙雲。他與浮光不同,沒有那麼心直口快,他看着二人的樣子,就已經明白了他們要找的僧人是誰。即使靜影不确定,他也不會主動開口問,更何況,眼前這兩人對此顯然都沒有什麼好的回憶。
他還是不問了吧。
靜影想。
正如蒙雲預估的那樣,這個時節來蘇州的大部分都是參加通明舫唱賣的商賈。到了港口,不需要問路,僅僅跟随熙攘的人流就到了通明舫所在的李園。
李園地界比他們想象得大得多,而通明舫則十分便捷地安置在李園入園的位置,剛一下馬車,三人就看到了一座巨大的青石牌坊,上有“通明舫”三個大字。
蒙雲站在入園處,看着眼前來來往往的客商,還有不少挑着扁擔背着籮筐的行腳商,甚至還有拖家帶口湊熱鬧的世家子弟。四下人聲鼎沸,熱鬧得連京城最大的集市都比不上。
與此同時,蒙雲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這裡來往行人太多了,我們恐怕很難找到我們要的東西。”
“也不是很難。”蘇心暮從他背後走來,她剛剛攔住了一個客商詢問。
“通明舫上的交易也是分行當的,不同的行當有各自交易的當口,我已經問明了藥材買賣的位置,我們進去就好。”
蒙雲點點頭,對蘇心暮如此輕車熟路略有驚訝。
三人随着人流登上通往船舫的棧橋,交易檔口設置在舫上,而舫後高聳的船樓則是參會的商賈落腳休息的地方,由于并非所有商人都會待到唱賣結束,因此這裡的人員流動極大。
靜影走在前面,從守門的會衆處領回了三枚銅制印章。
“客人請拿好印章,您在舫内進行的所有交易都憑此印章結算,請您回到客房之後用房内的刻具在章上刻下您的姓名,方便我們核對您的交易記錄。”
會衆客氣地将三人讓進舫内。蒙雲接過印章,轉身遞給了蘇心暮一枚,随即向她伸出手,扶她從棧橋上上船。
蘇心暮搭着蒙雲的胳膊,穩當地上了船,擡頭一看,隻見左側棧橋上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閃過,來不及看清那人的樣子,就早他們一步上了船。
蘇心暮想看清那人的模樣,快走了兩步,還是沒有追上。
“怎麼了?”
蒙雲看着她。
“我剛才好像見到了一個熟人。”
蘇心暮眨眨眼,那人的背影早已融入熙攘的人群中去了。
進了船舫,才知道裡面别有洞天。在外部能看到的建築隻有一部分,進入船舫,迎面就是舉辦集會的廳堂。
廳堂呈卵形,洞深如皇家宮廷一樣,四周壁上垂下華麗紛繁的綢緞帷幔,遮蓋住交易和會談的客座。廳堂中有一處高台,上有紅木長桌按行列一字排開,周圍盡是鑲金嵌銀的落地燈具。燈内有紅燭燃燒,把整個廳堂照得一片金碧輝煌。
“古有石王鬥富,夜宴傾盡千金,現在看來,蘇州商館之财力也不落下風。”
靜影在一旁冷淡地說,這裡面鑲金嵌銀的陳設顯然入不了他的眼。
蘇心暮四下張望,還試圖在人群中找到剛才的那人。
“你剛才看見了誰?”
蒙雲問。
“還記得在李府見到的那個衙役嗎?我好像剛才看到他了。”蘇心暮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