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暮在樓梯口上下走了好幾遍，還是沒找到蒙雲究竟去了哪裡，四下裡華燈初上，大紅燈籠内的燭光映亮了整座船舫，樓下人流如織，前廳宴飲聲聲，一派繁華氣象。

蘇心暮置身其中，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在船上還是在京城的燈會。看着眼前的一切，蘇心暮感歎通明舫這個名字還真是名副其實。

蘇心暮下了樓，站在木棧台上思索着要不要先上樓去客房。

“蘇姑娘！”

樓上忽然傳來了靜影的聲音，遠遠地呼喚着她。

蘇心暮一激靈，擡頭看去，隻見靜影從約五樓左右的窗中探出頭，伸手招呼着她。

“蘇姑娘，五樓戊子号房！”

蘇心暮順着靜影在窗口指示的方向拾階而上，很快便站在了五樓的樓梯口，擡頭一看，樓梯口右側第一間便是戊子号房。

蘇心暮推門進去，正看見靜影從房内窗口處的軟榻上下來。

“蘇姑娘，你與蒙先生還真是沒有默契。”

靜影看着她，淡淡地說了一句。

還沒等蘇心暮明白過來，靜影徑直走出客房，走向了戊子号房對面的房間。蘇心暮連忙跟上，隻見戊子号房對面的房門邊上刻着“戊醜”。

靜影轉向蘇心暮，道：“蘇姑娘，借你的印章一用。”

蘇心暮這才明白過來他要做什麼，入舫時為了便于分配客房，每個客人領到的印章上都刻有對應客房的名号，蘇心暮那枚印章上正刻着“戊醜”字号。

蘇心暮把印章遞給他，靜影接過印章，用印章上刻有字号的那一面對準房門上的凹痕，輕輕按了下去，用力一旋，房門就開了。

靜影和蘇心暮進了房間，靜影徑直走向與房門相對的窗戶，推開窗扉，沖下面招呼道：“蒙先生，五樓戊醜号房。”

靜影喊完，蘇心暮湊上去一看，頭剛剛探出窗外，就與樓下仰頭看的蒙雲來了一個無比尴尬的對視。

蒙雲連忙低頭，登上身邊的樓梯上樓來了。

蘇心暮看着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卻發現那邊的景物與自己方才上樓的地方迥然不同。

蒙雲不是從她上樓的地方上來的！

這就更奇了，明明二人是從同一個入口上樓的，為什麼最後會出現在不同的地方？

二人回到走廊，蘇心暮走到戊醜号房旁一看，才發現戊醜号房旁也有一道樓梯通往樓下，隻是下樓的位置上沒有燈籠照亮，看不清楚階梯。

不多時，蒙雲就從一片漆黑的樓梯上來了。

“走到半途，我擡頭看見你不見了，就下樓去找，後來就跟丢了你。”

蒙雲簡略地說，瞥見一旁搖頭的靜影，面上發燙。

“我也是。”蘇心暮道，指着身後的樓梯說，“我剛才是從那裡上來的。”

蒙雲看着她身後的樓梯，一臉不解。

“等等，我們再走一遍！”

蘇心暮拉着蒙雲，從戊子号房旁的樓梯上下去，靜影抄着雙手跟在二人身後。蘇心暮跟蒙雲下到一樓，此處是蘇心暮與蒙雲最初上樓的地方。

蘇心暮指着階梯道：“這次你走前面，我走你後面。”

蒙雲依言上樓，蘇心暮緊跟其後。

上到二樓之後，蒙雲停了下來。蘇心暮從他身後走出，指着眼前的台階。

“我剛才就是從這裡上樓的。”

“我不是。”蒙雲看着樓梯，笃定地搖搖頭，轉身走到樓梯口，朝下觀察着。随即一指，“是那裡，我是從那條樓梯上來的。”

蘇心暮過去一看，隻見隐藏在黑暗的地方，有一處木梯，在拐角處與他們從一樓登上的木梯分開，延伸出一條通往對面的直梯。直梯上沒有點燈，如果一人一直低頭行走，自然會走上那條直梯，去往另一個方向。

“你剛才跟丢了我之後，又下樓去了？”

蘇心暮問蒙雲，對方點點頭。

“那也不對啊，如果上樓的樓梯在二樓處會合，那你下樓的路也應該與我一樣，可是我下樓之後也沒看見你呀！”

蒙雲茫然：“是這樣嗎？”

“非也。”

靜影的聲音從樓上飄了下來，二人說話間，他已經上樓去了，此時正從台階上一步步走下來。靜影站在三樓往二樓的台階上，扶着扶手。

“先生想必不是在二樓跟丢蘇姑娘的吧？”

“對，”蒙雲點點頭，“我是在三樓的樓梯口停下的。”

“那便是了。”靜影繼續道，“先生方才停下的三樓口又分出了一條樓梯，是通往你剛才站着的位置的，那是這座客房的背面，這就是蘇姑娘上樓位置的對面。”

“想必先生發覺蘇姑娘不見之後，慌不擇路地從那條路下樓了，那裡沒有點燈，台階又陡，走錯了路也是有的。”

蒙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轉向蘇心暮道：“我走到三樓，聽見你的腳步聲遠去了，才發現我走錯了路，再下樓就去了另一個方向。”

蘇心暮大為迷惑。

“這樓梯的設計也太奇怪了點，僅僅是沒有點燈就能讓人不知不覺地走上另一個方向。”

“不僅僅是沒點燈，”靜影補充道，“樓梯極陡，行人隻能低頭顧及腳下，很難擡頭跟上前人，視線又被樓梯遮擋，這樣一來，想不走錯都難。”

“通明舫仿樓船而建，樓船整體偏高，為了節省地面空間，台階就建得陡峭，倒也不是有意為難行人。”蒙雲打量着周圍的裝潢。

蘇心暮咂舌。

“那我們就先回房吧，我發現了件事，得跟你們交代一下。”

半炷香後，三人在戊子号房中圍桌而坐。

“牡丹？鎮舫之寶？”

蒙雲握着青瓷茶杯，蹙眉道。

“那個醉漢是這麼說的。”

蘇心暮看着蒙雲，又看了看靜影，靜影與他主人如出一轍地蹙着眉，活脫脫一個模子倒出來的。

“真要是那麼寶貴的東西，不可能一上船就開拍，必然得等各方巨富聚集之後再隆重唱賣，才能賺得個好價錢。”

“我也是這麼想的，”蘇心暮點點頭，“這樣一來，倒顯得那牡丹是有意要賣給誰一樣，買家不是巨富名流也無所謂。”

“更何況那繡牡丹品質一般，也不是什麼珍品。”靜影在一旁道。

“陸衙役。”蒙雲放下了茶杯，心裡已有了結論，“難道是唱賣人看見陸衙役在座才開始唱賣的？”

“那他就要确認陸衙役一定會買下那件東西，也就是說，陸衙役一定知道那牡丹的價值，他有可能就是為此而來的！”

蘇心暮道。

“陸衙役為什麼一定要買那件牡丹呢？”

三人沉思了一會兒，蘇心暮開口：“要是能知道陸衙役住在哪兒就好了，可這裡少說得有幾百間房，我們總不能一間一間去敲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