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暮回頭看去,就在此時,客房的門砰的一聲被人撞開,桌椅應聲而倒,敞開的門外,站着一個身穿黑袍的人。
蘇心暮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黑袍人頭上戴着一頂兜帽,渾身漆黑不見面部。
“是你?”
蒙雲緊盯着他。
“誰?”蘇心暮在他身後低聲問。
“禦史台給我信的人。”蒙雲看着來人,背後冒起了冷汗。
“蒙郎中好,這是我們第三次見面了。”
兜帽人掀起了帽檐,沖着他露出一個無比開朗的微笑。少年的皮膚蒼白,唇色如血,陽光下顯得格外怪異,一雙墨瞳在蒙雲和蘇心暮之間無聲地打量。
“你是……他的兒子?”
蘇心暮回頭去看陸衙役,卻發現後者不知什麼時候昏了過去。
“第三次?”蒙雲謹慎道,“第二次吧?”
“不。”少年搖搖頭,“夢裡,我們也見過一次。”
“夢?”蒙雲反應了過來,“你說的是莫惜的回憶?你是給她送去附魔杵的人!”
少年開心地鼓起了掌。
“正是,蒙郎中還記得我,我很高興。”
“他是你的父親?”蒙雲指向昏過去的陸衙役。
少年順着他的手将目光移過去,看到陸衙役的慘狀後,他從嘴角扯出一個冷漠的笑容。
“曾經是,從他殺死我娘親的那刻起,就不是了。”
“求藥信是你寫的,可是你爹卻殺了她?”蘇心暮滿頭霧水。
少年此時才緩緩地将目光放在蘇心暮身上,露出一個不寒而栗的笑容。
“藥,本是治病救人的,但是救人的人不想救,藥就成了害人的東西。”
“你說的,是磁朱丸?”蘇心暮問。
少年搖了搖頭。
“是會讓你付出一輩子作為代價的東西。”
蒙雲插話:“你是東園的人嗎?”
蘇心暮方才說了這話,那老者宛如鬼魂附體一般舉起刀就要砍陸衙役,現在蒙雲又說這話,蘇心暮緊張地盯着少年。
出乎意料的,那少年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禦史台的離魂是你做的?”
少年又點點頭,眨着眼睛等蒙雲接下來的發問。
“為什麼?”
此言一出,少年卻沒有任何反應。
時間就這樣流逝,少年仍然沒有任何表示。
靜了片刻,少年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對蘇心暮招了招手,示意她過來。
離他最近的蒙雲想代她上前,少年笑了笑,說:“現在不是該用你的時候,蒙郎中。”
蘇心暮小心地靠近他。少年将手中的東西遞到蘇心暮的手上,待她接過之後,徑直向窗邊走去。
少年走到昏厥的老者身邊,一隻手将他扛起,翻上窗棂打算離開。
就在這時,蒙雲看清了那老者的樣子,正是禦史台院内為他領路的那個門子!
“等等!”
蒙雲剛想阻攔,少年轉過身,對他甜甜一笑。
“還有一件事。”他坐在窗口,對着蒙雲抱拳,“我是希望您為我平冤的,事成之後,我必親自登門道謝。”
黑影一閃,少年從窗口躍了出去。
蘇心暮與蒙雲面面相觑許久,蘇心暮低下頭,打開了少年遞給她的東西,那是一塊刺繡手絹,上面用精巧的手藝繡着一隻幼兔,幼兔活靈活現,好似能玩能鬧一般。
“現在怎麼辦?”
蘇心暮看着昏倒的陸衙役。
“要不先帶他去醫治吧,他傷成這個樣子,不止血的話就命不久矣了。”
蒙雲點點頭,上前去扶那昏倒的衙役。
事發過于突然,他們得回房去好好整理一番。
二人好不容易扶着陸衙役走出癸子号房,蘇心暮透過舷窗一看,客船已經停止了漂移,此時正處在一片活水湖的中央,與通明舫遙遙相對。
“這都是怎麼回事?”
蘇心暮懊惱道:“早知道就問問那孩子了。”
“船興許是他放的,唱賣期間所有客商都在舫上,為了避開衆人,客船正是适合他鬧出這麼大動靜的地方。”
蒙雲歎了口氣。
“這樣吧,你先扶他去樓下醫治,我去找船工,先想辦法讓他們把船開回岸邊再說。”
蒙雲默許了她的提議,獨自扛着陸衙役下樓,蘇心暮反方向跑了幾步,忽然站住了腳。
“沒有醫生怎麼救人啊……”
艱難下樓的蒙雲聽到蘇心暮在身後喊道:“你先扶他去戊子号房!我去把靜影找回來!”
找回靜影的過程比蘇心暮預料的輕松不少,事實上靜影不在别處,就在癸子号對面的癸醜号房。
而蘇心暮尋人的法子也很簡單,一間房一間房進,終于在繞了一大圈子之後,終于推開了癸醜号的房門,迎面看見靜影暈倒在客房的床榻上。
所謂燈下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