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詠歎了口氣,随手撥亮了桌子上的油燈。
“罷了,你說是就是吧。”
蘇心暮看他頹然坐在桌邊,光看也知道有什麼事發生了。
“那個人是誰?”蘇心暮問。
“你說蒙袒,”崔詠沒看她,“他是山中異族的首領,老族長剛剛去世,他就成了首領。”
“那你們是收留了林愈和那女孩嗎?”
崔詠擡頭瞥了她一眼。
“你怎麼知道?”
“我說了,我能預知。”
蘇心暮膽戰心驚地說。
“算不上收留,自從山中水源被疫瘴污染,我們就搬離了原址,從此之後便在山中流浪,寄居過無數山頭,如今族中人丁稀少,已不足百人,他們隻是和我們一起流浪罷了。”
“那你沒想過找一個永居之地嗎?”蘇心暮問。
“一直在找,一直無果。”
崔詠臉上蒙了一層陰翳。
蘇心暮卻忽然松了一口氣,起碼現在女孩和林愈是安全的,看來也沒有什麼追兵。
“那······他們呢?”
崔詠知道蘇心暮說的是誰,隻道:“林愈在山上,阿羅已經三日沒有回來了。”
阿羅?
“你說的是那個啞女對吧。”
崔詠點點頭,随後起身。
“她明日要再不回來,我就該下山去找了,你先跟我回山上吧,林愈應該也想見你。”
蘇心暮點點頭,随即跟他往山上走去。
天色暗下來了,山路崎岖幽暗,崔詠搖亮了随身的火折子,蘇心暮跟在他後面走着,連他的背影看着都不太真切了,隻能看見火折子的光在山路上時亮時滅。
“小心點。”
崔詠停下腳步,等蘇心暮走到他身邊的時候,伸手拉了她一把。直到崔詠的手結結實實地扶在自己的胳膊上,她才對這個人有了真切的感受。
“之前就想問你,你究竟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你還記得很久之前給我的那個方尊嗎?我用的是那個。”
崔詠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過了這麼久,這玩意居然還有用。”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現在我們在山中尋覓對方,已經不用這個了。”崔詠從懷中掏出一個圓盤一樣的東西遞給她,“這個羅盤更管用些。”
蘇心暮伸手去接,可卻在接觸到羅盤的一瞬間凝滞了,羅盤從她的指尖滑過,掉在了地上。
“怎麼了?”
崔詠彎腰去撿,可借着紅色的幽光,蘇心暮卻看見,那是一個銀制的錾花羅盤,羅盤上的花樣與啞女手中的銀碗一模一樣。
這個用于尋人的羅盤是啞女給崔詠的?
蘇心暮緊盯着銀羅盤一言不發,她記得,林異也曾給過蒙雲這樣一個羅盤。
林異的羅盤應該是向岚尋給的,難道啞女就是曾經的向岚尋?!
蘇心暮飛速回憶着客棧中向岚尋的模樣,她帶着面具,看不見長相,可是憑蘇心暮的記憶來看,她應該是個年輕的女子,年歲與林異相當,可是幻境已經過了這麼多年,崔詠看着已然蒼老,向岚尋又是如何永葆青春的?
崔詠沉默着,他注視着蘇心暮,眼神晦暗不明。
“走吧,天要黑了。”
蘇心暮穩了穩,應了一聲,随即跟着崔詠往深山中走去。
不多時,他們已經到了山中一片開闊的林地,有一條蜿蜒的溪水圍繞着這片林地,林地中橫七豎八地搭着許多帳幔,将有限的空間分隔成許多區域,每一塊地上都燃着篝火,隐約能看見有人在帳幔裡生活。
這确實是個不錯的營地,隻是一看他們的樣子,個個風塵仆仆,的确已經流浪了很長時間。
崔詠走近一個劈柴的青年,詢問了他三兩句後折返回來,微笑着對蘇心暮說。
“跟我來吧。”
蘇心暮點點頭,崔詠将她帶到了一處由棗紅布遮擋開的地方,掀開帳幔将她帶了進去。
剛一進去,蘇心暮就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藥草氣味,角落裡有一個灰黑色的煮鍋,裡面正沸騰着一鍋看不清的東西,藥草的氣味就來自那裡。
一個挺拔的背影立在帳幔邊上,正垂頭搗着石碗裡的東西,聽見崔詠進來,随即轉身看向他們。
林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