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你們被那座城趕出來的時候,洪神醫冤死獄中的時候,你也什麼都沒說。”
“我原以為,這些遲早都會過去。”
林愈終于說話了,他的聲音顫抖了。
“她應該也是這麼想的。”
蘇心暮面無表情。
“退讓沒什麼好結果,你當初因為家門内鬥被趕出來的時候,就應該發現了。”
遠處城門外響起了急促的馬蹄,隐約有火光在逼近,那些異族人來了。蘇心暮轉過頭看向他。
“這應該就是她留給你的,這次該輪到你自己去面對了。”
“是嗎······”
林愈目光凝滞,他許久打開了手中的一張字條,那是阿羅臨走前留給他的。
蘇心暮走上前一看,紙上工整地寫着一行行楷,是阿羅的筆迹,她終于學會了寫字。
那行行楷是:故我不似人形,若要再見,向岚尋。
蘇心暮朝馬蹄聲的方向走去,把林愈甩在身後。一隊騎手魚貫而入,蘇心暮擡起頭,與領頭那個騎手打了個照面,随後擦身而過。
就在那一瞬,她看到了一張極為熟悉的面孔。
馬背上的少年系着紅色的額帶,上身着粗布白衣,腰系一條五彩繩,看到她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馬隊飛馳而過,少年卻勒馬停下,他回過頭,看着蘇心暮。
蘇心暮望着那少年,心底猛刺了一下。
那是蒙雲。
還是有一個人聽了她的勸告,沒有留在城裡,那就是崔詠。
蘇心暮在古城中與蒙雲擦肩而過之後,就再沒有見過他。之後蘇心暮離開了碧落古城,在盤山道上見到了崔詠。
崔詠明顯是與那隊騎手一起來的,隻是在進城之前停下了,他到底沒有進入碧落,也沒見到古城裡的慘狀。
蘇心暮站在崔詠的高頭大馬前,二人陷入了沉默。
“你問蒙雲?”
崔詠輕輕念着這個名字,高大的駿馬不耐煩地打着鼻噴。
“大概有個印象,他是蒙袒的胞弟,他們的父母早就去世了,是老族長撫養大的,隻是我見他不多,他應該已經随着蒙袒入城了。”
“我沒在碧落城裡見到蒙袒,他去哪了?”
蘇心暮直視着他,林愈和向岚尋的事算是告一段落,她現在要跟着蒙袒,看看他與無鋒宗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阿羅已經成功了?”崔詠聽完她的話,不答反問。
蘇心暮閉口不言。
“她是怎麼做到的?”
崔詠手中的缰繩越攥越緊,臉色蒼白。蘇心暮這才意識到,這群人裡,崔詠是最懼怕阿羅的,崔詠對她的了解未必比林愈少。
“唉······”崔詠輕輕放開缰繩,側過頭去看遠處的山岚。
“我不知道蒙袒在哪,但如果她真做到了,蒙袒不會那麼急着露面的,或許他派自己的胞弟先進城就是這個原因。”
“你最好不要去。”蘇心暮道,“雖然她已經離開了,但她恨上了林愈,未必不會恨你。”
“沒有用了。”崔詠笑了,神色無比凄然,“我早該料到有這一天,從我不把她當人看開始。”
你最好真的這樣想。
蘇心暮心道。
“不論如何,我今後不會随意進城了,”崔詠拽動缰繩,輕輕踢了馬腹,“我會去碧落山隐居,我會告知林愈的。”
蘇心暮站在原地看着他離開。在幻境中,蘇心暮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看崔詠離開的背影,這一次他離開的時候,蘇心暮沒來由地想起了他們初遇時的樣子,崔詠彼時還是少年俠客,一襲黑衣,一柄長劍,那個小村莊的光景如浮光掠影一般閃現。如今他卻已經和林愈一樣滿面風霜。而向岚尋,如她自己所言,已非人形。
隻是她還有一件事不明白,蒙雲究竟是如何拜崔詠為師的?
就像手裡牽着的一縷遊絲,絲線的那一端仍在空中遊蕩,即使這一端系在自己手上也無濟于事。
崔詠已經走遠,蘇心暮歎了口氣轉過身來,忽然看見城門外站着兩個人,蘇心暮走近看去,卻發現是蒙袒與方才見過的,少年時期的蒙雲。
蘇心暮連忙朝那邊走去,隻見二人對面而立,少年蒙雲還是身着騎裝,背着一個行囊,看上去要出遠門的樣子。
他從包裹裡取出一個圓形的鏡子遞給蒙袒,蒙袒從他手中接了過來,随即對他點了點頭。
那是一面銀鏡,鏡面反射出的雪光刺痛了蘇心暮的眼睛。
正當她要趕過去的時候,天地間狂風驟起,四周驟然暗了下來,這個幻境要結束了。蘇心暮還是沒能趕過去,她閉上了眼睛,隻得服從幻境主人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