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盼非要到場中央那詭異的金屬手術台上睡覺,即使那鐵台子冰到仿佛能把人的皮膚活粘下來一層。阿盼剛一屁股坐在台上,就被凍得嗷嗷叫,但他堅決不挪地方,就為了在炳燦面前顯得他真男人。
拗不過他,紀凜燭隻得把睡袋鋪在台上,又把他硬塞到睡袋裡,再給他蓋上幾層厚厚的抓絨衣,以便他不會睡到一半直接凍死機。
一通忙活完,紀凜燭發覺自己倒是沒那麼冷了,準備叫玄烈和炳燦快去休息,卻發現炳燦目不轉睛看着玄烈,而玄烈呆愣愣的,五官皺在一起。
什麼情況,這幕景象的詭異程度不比看到“玄烈”和自己父母站在一起差幾分。
“玄烈,玄烈?你怎麼了?”
玄烈遲鈍地擡起頭,眼珠緩緩轉動看向紀凜燭,若大病初愈一般,臉色差得很。
“是我殺了林老師。”
“哎!”炳燦一個沒看住就讓玄烈輕易把秘密說出了口。
怎麼辦,怎麼辦?是該捂玄烈的嘴還是捂紀凜燭的耳朵?顯然此時話已出口、瓜熟蒂落,不管幹什麼都顯得他比那邊熟睡的鐵球呆得多。不如趕緊跑吧!
聽到這話,紀凜燭放下手中正拆封的睡袋,嚴肅地坐在玄烈面前,“誰是……林老師?”
“是……唔!”
這下炳燦可算瞅準時機,在玄烈的嘴和紀凜燭的耳朵中間選擇了一把捂住玄烈的嘴,“真打算什麼都說啊你!”
玄烈掙脫開炳燦的手,這突如其來的身體接觸讓他很不自在,“沒關系的,她是好人。”
“好人可不在臉上寫着!你現在看她表面上瘦弱嬌小弱不禁風,下一秒她背地裡就能抹你的脖拔你芯片!”
“嗨!誰弱不禁風!”
紀凜燭本想湊個熱鬧,沒想到竟還能扯到自己頭上,瞬時從腰間抽出一把刀沖向炳燦,眼神淩厲,手筋暴起。
炳燦卻不屑地挑眉,“不過,你要知道也可以。”
紀凜燭巍然不動,“你攔不住玄烈,玄烈會告訴我的。”
視線轉向玄烈,玄烈一副腦子獨自環遊世界的樣子,點點頭。
炳燦惡狠狠地咬牙,“你!你要是敢說出去,我……我就把你的壓縮餅幹都捏碎!”
紀凜燭回敬了一個更兇狠的眼神,“你!”
太惡毒了!
“林老師,是全方位負責我學習生活事宜的老師。”
玄烈幽幽開口,炳燦收回氣勢,隻略帶擔心地看着玄烈,紀凜燭收起刀,安安靜靜地聆聽。
“他叫林瑀,是二代總設計師。從小是他教我新技能,幫我修零件,保護我,給我起名字……”
“林瑀……林瑀?”
紀凜燭猛地想到什麼,興奮如決堤洪水般奔湧。
“但是五年前,他突然失蹤了,就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炳燦點點頭,“我最後一次感應到他是在公司地下車庫。我曾經嘗試着在全島信息中心尋找,也沒有發現他來往或者居住記錄。他的賬戶全部被凍結了,醫院、之類的地方也沒有他的影子。”
“好像是我,把他殺了……”玄烈看上去十分失落的樣子。但或許是機器人的木讷,紀凜燭隻從他臉上看到了空洞,所以難以真正體會他内裡那份痛苦和惴惴不安。
紀凜燭眼中星星點點閃爍着無限激動,“是哪個字?王字旁加一個‘大禹治水’的‘禹’嗎?”
停頓片刻,兩隻機器人點點頭,“你怎麼……”
“是不是缱清洲人,六十歲左右,頭發花白,左手不靈便,常帶一隻棕色皮質手套,講話低沉緩慢,喜歡抽煙,抽起來沒完的那種?”
“是缱清洲人……”玄烈正苦惱地思索着,炳燦卻瞪大眼睛,猛地一拍腦袋,“對!除了不戴手套,别的都對!你怎麼知道!”
“師父……”聽到舊人的消息,紀凜燭即刻興奮起來,“他是我的師父!是他送給我那一對刀,從我四歲開始帶着我訓練!但是,一直到我十四歲的時候他就說要去雲遊四方,不能再教我了。我……上一次見他是兩年前我大二升大三的暑假,他專門跑去給我過生日!”
“兩年前?”
在玄烈剛晃過神來的時候,炳燦的表情又開始晴轉多雲,搶先大叫,“不對!”
這下二三代關于反應性能的差距倒是徹底顯露出來。
“是不對,”玄烈皺起眉頭朝向炳燦,“林老師是五年前失蹤的,剛才那段視頻……”
“剛才那段視頻确實是我五年前真正看到的,是我直接從我的記憶裡截取出來的,做不了假。”炳燦說着,目光狐疑地落在紀凜燭身上。
那就怪了。
“沒錯啊……他當時說他從永璃島退休返鄉了,借着喝得大醉還跟我講他認識我父母,是他們的學長兼同事。但是無論我怎麼問他都說不上來關于我父母更多的事,我以為他在耍我,畢竟我小時候他也總是耍我。最後,最後就告訴我要好好學習,隻是……”
“隻是什麼?”
紀凜燭似乎沒有聽到炳燦的反問,突然自顧自地回想起方才兩位機器人的話,“等一下,剛才你們說什麼?什麼視頻?”
炳燦同玄烈微妙地交換了一下眼神,操作數控面闆,在手掌上形成一塊同菜刀一般大小的屏幕,從頭至尾将玄烈剛才看到的視頻播了一邊。
沒錯,雖然畫面模糊不清,但紀凜燭認得出這就是林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