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奇怪,玄烈并沒在睡前特别設置提前休眠結束時間,可就是莫名在淩晨醒來。
或許是休眠艙年久失修,玄烈拍打了一番艙殼,像人類拍打接觸不良的電視機收音機之類的,果然奏效。
伴随着“嗞”的一聲艙門合攏,玄烈不受控地仰頭直直又睡了過去。
但這一睡,就直接跳過了他預設的起床時間,又是幾個小時。
開是開不了,關又關不上!
玄烈一邊急忙把一身灰土土的衣服換成另一身灰土土的衣服,一邊翻動着幾十個未接來電,臨走時不忘氣得踹了那艙一腳。
小跑着穿行在樓宇間,正午的驕陽從窗間斷斷續續投射在玄烈腳下。
昨晚約定的戰前研讨會徹底被玄烈睡過去,其餘人拖拖拉拉一上午并沒什麼結果,于是大家又敲定下午繼續。
現在他們都去吃飯午休,玄烈獨自奔行在前往醫務室的路上。
紀凜燭的傷不算嚴重,隻是需得勤換藥。她原本早早出現在會議室裡,卻又在被幾隻機器人看到面露苦澀後扭送到醫務室去,也沒有參加上午的會議。
應該就是這裡了。玄烈推開走廊盡頭的一扇白色小門。
微風吹拂窗邊紗簾下垂着一顆顆玻璃珠叮當作響,純白布置賞心悅目。
這裡隻是偏僻的一隅臨時醫務室,三張護理床并排擺放,之間挂着白色滑軌簾。
玄烈一進門便看到中間床邊坐着的紀凜燭,兩個膝蓋均裹着嶄新的紗布。她在簾影搖晃中會心一笑,雙手撐着床面,小腿晃悠悠地蕩着。
“玄烈居然也有睡過頭的時候!”
玄烈正盯着眼前的畫面啞口無言,遙遙的聲音便從身邊傳出。
這時遙遙正關上洗手池邊的水龍頭,随意地甩了甩手,從兜中掏出一根棒棒糖甩給紀凜燭,随即又摸出一根剝開糖紙,一扭頭,對上了玄烈的眼神。
“你也要吃嗎?”
玄烈搖搖頭,“遙遙姐,你怎麼在這?”
“今天潼氏的人一聲不吭就大搖大擺開着直升機來了,險些被防空炮轟下來,集團的人都跑去開會咯!我就被抓到這裡站崗,”遙遙轉過身向紀凜燭走去。她短發齊肩,一身淡樸的短褂素裙,終于是脫下了那件極不合身的實驗服。
“我原以為這偏僻的小醫務室沒人來的,結果一大早你夥伴就被别的機器人攙來咯!”
跟着遙遙的腳步,玄烈也挪到紀凜燭身前。對面人眼裡閃光,望着他笑而不語。
玄烈倒有些愧疚上頭,“抱歉,我起晚了,錯過了上午的讨論會。”
“沒關系,”紀凜燭嘴角弧度咧得更大了,“我上午也沒有參加。隻是我不知道,原來機器人也會睡過點呢。”
紀凜燭看起來心情不錯,玄烈也稍稍放下心來,“是、是休眠艙出了故障……”玄烈看到紀凜燭雙膝被纏得嚴嚴實實,“你的傷還嚴重嗎?”
紀凜燭搖搖頭,“不……”
“呦,玄烈!想不到你還會關心人呢!”
遙遙本以為玄烈會羞得臉脹紅起來,不曾想玄烈絲毫沒有猶豫,“我前段時間下載了一本叫《人際關系與高情商溝通技巧》的電子書,隻看了一點點,這是書裡教的,遙遙姐你要看嗎?我傳給你。”
“啊,啊不用啦!”遙遙連忙擺手,卻正好看到玄烈手上的指環。
她一把抓起玄烈的手來回觀察那指環,擡起頭時狡黠地笑着眯起眼睛,“玄烈,讓我猜猜,這指環……不會是小真給你的吧!”
這下讓玄烈有點失措,“對。”
遙遙微微撅起嘴,滿不在意地推開了玄烈的手,“我和大小姐要了幾次了她都不肯給我,原來她就是準備送給你的!”
遙遙大力往床邊一坐,臉紅得像顆熟透了的番茄,兩下便咬碎了嘴裡的棒棒糖,整個人氣鼓鼓的。
“遙遙姐你不會是……”玄烈弱弱地吐着字。
“不會是吃醋了吧!”紀凜燭忽然來了興緻,探頭看向遙遙憤怒扭過去的臉,眼神炯炯。
遙遙原是想反駁的,但憤而轉回頭一想他們說的倒也沒錯,立刻洩下氣來,“玄烈,你有沒有覺得,小真她,格外的關注你?”
這一問,讓紀凜燭興緻盎然的目光從遙遙即刻轉移到玄烈身上。
玄烈隻覺得納悶,他翻了翻腦海裡的資料,發現并沒有教這一部分該如何應答,于是剛出口想說“沒有”,卻又想到那張照片。
從他報名時剛見舜真就覺得她不對勁,昨天的交談也一樣。但這看似埋藏很深的隐秘的情緒也僅在他們這兩次會面而已。
玄烈搖搖頭,表示想不清楚。
“那你……”遙遙試探性看着玄烈,“你不記得二十幾年前你們發生過什麼嗎?”
玄烈一驚。
“二十幾年?玄烈那時候不是還沒有出生嗎?”紀凜燭替玄烈開口,可語氣裡多少透露着故意好奇的意味。
出生這一詞是之前紀凜燭照搬玄烈的說法,可從人類口中稱他們成體為“出生”,玄烈還是感覺怪怪的。
“對啊,你不記得啦?”遙遙一臉理所應當,“啊,怪不得大小姐後來心情就一直不怎麼好呢!原來是因為你呀!”
遙遙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長。玄烈在書上看過,這叫陰陽怪氣。
“不對,據記錄,我是R696年6月17日成型的,是地震發生的三個月後……”不知怎的,玄烈越說底氣越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