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廟盡頭那座高有幾十米的到頂雕像,小廟裡的那一團石雕與之比起來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那是一座腳踏異獸的神像,模樣形似天使,卻帶有機器般的呆滞感。背後翅膀張揚,雙手雙臂線條流暢,好似張開懷抱。身上覆着輕薄的條狀物恣意飄蕩,像是從磁帶中抽出的黑色磁帶條,磁帶條中裹挾着純白绫羅綢緞飛飏,長短指針盤旋體測。
“神腳底下踩的是什麼?”炳燦問。
向繁森故作神秘,“那是神的坐騎,你猜是什麼?”
阿盼隔得老遠張望了半天,“龍嗎?”
向繁森“噗嗤”笑了出來,“那是蜉蝣。”
“蜉蝣?”玄烈也順勢看向那神腳下踏着的異獸,和門口立的那兩尊守門獸倒是極其相似。
“看不出來吧?”向繁森得意地說。
他們想好好琢磨這蜉蝣雕塑的具體樣子,但是又不敢注目太久,因為瞧得久了,令人後背發涼。
那神的翅膀均被人為折斷垂掉着,部分已經遺失,眼睛被可怖的紅布條一圈又一圈地蒙住,雙腳也被紅布條厚厚束住,緊系着的死結到處都是,一直從腳踝纏到膝蓋處,手指也均被折斷,斷掉的部分也已消失無蹤,殘破的手指參差不齊。整個神像現下僅有那一抹微笑還帶着靈動和溫暖,叫人隻敢遠遠觀望。
“怎麼會這樣……”紀凜燭淡淡道。
“真是瘋了,”向繁森喃喃自語,“他們害怕自己的願望落空,就想盡這樣的辦法以為能留住神……”
視線從那神像移開,才發現這主廟内的裝造設計實在不簡單。與在外所看到飽經風霜的粗制石塊不同,内裡則更顯這些石塊被磨制後的精美,玄烈他們看不出這是什麼石頭,絲絲縷縷黑白相間中點綴着少許五彩斑斓,甚是漂亮,一些覆有裝飾的牆面還貼有紋路巧妙的彩色石片。
一眼望去眼暈得很,因為幾乎到處都安置有各種形狀的時鐘,圓形居多,還有隔路扭曲得不成樣的鐘表高挂,指針也多有曲折。相傳很久以前的人們曾在地下深處挖得十二枚極漂亮的天然寶石,此刻正随意分布在樣式奇怪的鐘狀裝飾物上,隻可惜都僅能觀望,并沒有實際作用。
玄烈信步而行,突然感到腳下“咔嚓”碎了什麼,擡腳一看是一朵碎裂的琉璃質時韶花,似乎在玄烈下腳前就已然七零八落地躺在這裡。
玄烈忍不住俯身撿起那琉璃碎片觀賞,一擡眼才看到衆人面前滿地都有破碎的琉璃花,更有風幹的時韶花枯枝堆在各處牆角柱邊。
“這花就是漂亮,盛開時摘下不僅不會朽掉,風幹以後依舊能保持盛開時候的樣子……”
向繁森的唠叨在耳邊盤桓,玄烈忽感一陣頭暈眼花。漸漸的,場景開始扭曲,什麼都是近的,又什麼都好像是遠的,遠的在無限靠近,近的又在慢慢疏離。
“我看不清東西了!”阿盼在搖晃中倒地,其餘各人也都不自控地緊扶着手邊的救命稻草,盡可能站穩腳跟不被幻想所迷惑。
反胃的感覺暗底裡翻湧,玄烈有些睜不開眼,他霎時感覺自己好似身處人間與虛無的邊界。
痛苦難耐的五感盡失結束在三分鐘後,衆人才恍如隔世覺得視野開朗。向繁森捂着胸口像已經七老八十一般喉嚨顫抖大口喘息,“我,忘記說……他們為了防止敵人和機器人入侵……放了一些一視同仁的迷幻劑……”
“你不……嘔,你不早說……嘔……”阿盼久久緩不過來。
“既然如此,這裡面是不是還有很多機關?”玄烈扶着額頭,盡可能理智清晰地提問道。
“沒有……了,機關都早就被拔除了……隻有這,死活找不到他們的,機關,在哪……”
紀凜燭作為人類似乎比他們的反應要輕一些,而炳燦則直接明智地原地盤腿開啟了休眠狀态,雖說這所謂的“迷幻劑”在作祟期間依然會攪動他的類器官使其收到不小傷害,但炳燦一貫的作風是,隻要不痛,就相當于小事一樁。
結果還是在開機那一秒得到了反噬,阿盼隻是幹嘔兩聲,炳燦則幾乎要将近三天來吃的所有食物吐個精光。于是炳燦在肚子空空吃掉了紀凜燭好心贈予的、她幾乎全部的口糧後,還拿走了玄烈送給紀凜燭的那塊巧克力。
“你什麼都沒有帶嗎?”玄烈冷冷地看着蹲在一邊大快朵頤的炳燦。
炳燦擺擺手,張大嘴吞下了那塊巧克力,“绯籬沒有帶吃的,都讓她拿走了。”
“阿燭,都讓他吃了,你吃什麼?”
炳燦這才發現自己哐哧哐哧咽下了這麼多食物,像隻可憐巴巴的金毛一樣眼帶歉意看着紀凜燭。
“我這裡還有一點,我不餓的。”紀凜燭笑靥如花。
“幸好我做了準備,”玄烈将蹲着的炳燦一把擠到角落裡去,站在紀凜燭面前嘴角帶有一絲驕傲的弧度。
在解除壓縮的一秒鐘後,玄烈從背後拽出一大包膨化零食,“以前是阿盼喜歡吃,後來楊叔叫他減肥不讓他吃了。我原本不打算帶,但我想你可能會喜歡。”
的确,紀凜燭原是真的不怎麼餓,畢竟生死局來來回回跑了幾遍,她整個人都是木然的狀态,現下這一堆天降美味擺在面前,口水流成河不成問題。
“謝謝你啊玄烈,可是,可是機器人也要減肥嗎?”紀凜燭看向角落裡的阿盼早已止住幹嘔,正目光炯炯盯着這堆零食。
玄烈上前一步背過身擋住阿盼的視線,“阿盼吃太多會壓迫其他器官系統的運作,之前有一次他偷偷吃零食導緻語言功能受損,後來的半個月每天隻能喵喵叫,楊叔把他修好以後就禁止他吃零食,減肥隻是個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