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現在你珍視的人都還在身邊，”楊甯端起杯子抿了一口深紫色的酒，又皺皺眉放下，看起來不太好喝，“有那麼點時候我還挺羨慕你們的，玄烈，隻要有芯片，不管外形還一不一樣，你們都能再次相見。但是人類不行，人類太脆弱了，還會遺憾和後悔……

“玄烈，你就隻做一個機器人吧。”

楊甯說話的時候眼裡都是慈愛，玄烈似懂非懂、一知半解。

“對了，舜真沒能當選董事長這件事，遙遙有插手。”楊甯說。

“為什麼？”玄烈不解。

“資曆隻是個借口吧，要說起來，舜停父親死後，舜停上位的年齡比舜真還小得多，而且舜真不是一點成績沒有，她一直在緻力于與政府合作搞城區建設，隻是很少管舜氏的事。至于遙遙，我猜……”

“她想讓舜真離開漩渦中心？”玄烈說。

楊甯點點頭，“我猜是這樣。這小孩，從來到這裡就把舜真看得比命還重要，她也不怕萬一操作失誤，再把舜停的餘黨調上來……驟雨不息啊……”

“舜真姐對她很好吧。”玄烈想到了林瑀，也是在他生命中擔當老師和親人的角色。

“是很好，”楊甯搖晃着酒杯，“親妹妹一樣，大概是因為自己也曾經處在一樣的處境吧，就學着最信任的人關照自己那樣，照顧遙遙，替她承擔……但是有時候也寵得沒輕沒重了不是嗎？”

楊甯大概是醉了，玄烈沒說話。

沒過一會，夜幕徹底降下來，玄烈發覺在這天台居然擡眼就能看到星星，雖然沒幾顆。

離玄烈所處的角落不遠處有一條别扭存在的藤廊，不算長，藤蔓葳蕤延伸，豐茂地将整個金屬結構包裹起來。

玄烈原先在仔細盯着那藤，想趁着燈火幽微看自己究竟能不能辨清那藤到底是綠色還是紫色。

但現在他準備認真仰望星空了。

在他頭頂有顆巨大巨亮的星，玄烈剛從數據庫的茫茫星海中找到這顆星的名字，一陣嘈雜聲便擁來。

這是西裝革履的炳燦扯着打扮嬌俏甜美的绯籬跑來，兩個人氣喘籲籲的。

“人來齊了嗎？”炳燦問。

玄烈茫然，哪知道炳燦說的“人齊”是指哪些人。

跟随他們來的是程煉，這可是難得見一面的大忙人生面孔。一看到他，端着酒杯正往這邊走來的向繁森立刻跟沒事兒人一樣頭也不回往回走，就像躲債一樣。

“呦，程總？稀客啊。”楊甯慵懶靠在椅背上忙不疊地陰陽怪氣程煉。

“我沒有那麼閑，舜真說有事，我才來的。她去哪了？”

楊甯聳聳肩表示對于程煉的問題愛莫能助。

“怎麼還沒來呢……玄烈！凜燭呢？”炳燦有點着急。

對啊，她去哪了？

此刻衆人目光全部齊聚到玄烈身上，玄烈卻隻得搖搖頭。

不知怎的，玄烈總覺得紀凜燭在有意疏遠他，是因為結血束嗎？

“哎！來了！”

來了嗎？玄烈着急擡頭看去。

卻發現是向繁森癟着臉被炳燦推到玄烈面前坐下，“今天晚上有事！一個都不許跑！”

忽然間，音樂不知被誰開得巨大，震耳欲聾的鋼琴曲再抒情也是吃不消的。玄烈心煩意亂，他注意到欄杆邊阿盼一個人站了好久，于是走了過去。

“阿盼，你在想什麼？”

阿盼雙眼無神伫立着，絲毫沒有旁邊的人。

“阿盼。”

玄烈拍了拍阿盼的肩膀，把阿盼吓了一跳。這次他沒有再誇張招搖地故作吃驚，反而想往反方向逃。

“阿盼，你怎麼了？”

玄烈緊緊抓着阿盼的手腕，要擱以前，阿盼輕輕松松就能掙脫開，但現在他發現不行了，無論自己怎麼用力，後面的人都巋然不動。

阿盼害怕，這隻手今天能安然掐着他的手臂不放開，下一次是不是也能毫不費力地掐着他的脖子。

阿盼放棄抵抗，慢慢轉回身，弱弱地說了句“對不起。”

再擡頭，玄烈隻看到阿盼眼睛裡的恐懼和極力隐藏的憤怒。

“這不是你的錯。”

玄烈向來隻會幹巴巴地安慰人，有時候甚至把握不好語氣，倒聽起來像是在同情或是嘲諷誰。

“我……我收到必須執行的洗腦指令，我險些傷害了你、傷害了你的朋友……”

“你就是我的朋友。”

“……”

“阿盼，你一直是我的朋友。從我有意識有記憶開始你就在我身邊，你給我講笑話，給我做衣服，給我包紮傷口，我不在意誰指使你做什麼，我隻關心你有沒有受傷、還記不記得我，阿盼……沒見到你的日子我每天都在找你……”

玄烈一口氣說了一大段話，這時姑且可以稱之為他的情緒峰值。他眼眸低垂，神色落寞，眉毛蹙起，眼睛裡剛燃起激烈的火苗又像堅冰融化般水淋淋黯淡下去。

阿盼沒見過玄烈這幅樣子，更吃驚他的表情系統已經不再古闆僵硬，最重要的是，玄烈一股腦說了這麼多話。

“玄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