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凜燭拆下發圈,将手帕的一角系在發圈上,這樣微風一過頭發飄揚時,也恰好能露出手帕繡的紋樣。
“車來了!”紀凜燭指着遠方說。
一輛黃油形狀款式落後的公交車晃悠悠駛來。
從它的外表來看,玄烈估算這車也大約存在有二十年了。
市中心,公立遊樂場。
實際上公交車行駛到遊樂場外兩條街就走不動了。
滿街滿道全部是行人,看不見一輛車。許多人額頭綁着紅綠頭帶,手裡也揮着五顔六色的旗子。
路上每隔五米,頭頂就架着巨大的橫幅,全部是慶賀勝利的話語和圖案。
一些趁此機會像博得人心的政客也把自己和标語印在海報和旗幟上,才顯得到處都是花花綠綠的,鮮豔到令人眼睛發昏。
花了一整條路線的錢卻隻坐了一半的路程,玄烈和紀凜燭都沒說什麼。反正車上也隻有他們兩個人,司機師傅巴不得他們趕緊下車,他好帶薪休假。
“為什麼公交車不用無人駕駛?”玄烈悄悄問。
紀凜燭貼在玄烈耳邊,“永璃島人那麼多,需要不少就業崗位。科技的進步是為人們服務的,而不是搶人們的飯碗。我聽說永璃島下一步要大範圍普及飛車了,就算是飛車,也是要讓人們駕駛……”
仿佛三天前的屠殺從來不存在,街上一副歡騰的景象,沒有人在意自己身邊是人是鬼,就算是鬼也要扯來跟着樂呵樂呵。
紀凜燭剛下車就險些被幾個男孩扯走了。她本人倒是沒什麼,玄烈卻比她反應大多了。
男孩們一往上湧,吓得玄烈就趕緊擋在紀凜燭身前。但男孩們也沒覺得被掃興,互相打鬧着又跑到别處去了。
紀凜燭戳了戳玄烈的後背,“玄烈你再後退就要踩着我了。”
豔陽高照,日光毒辣,人們全眯着眼在太陽下蹦跶,他們時不時潑水來降溫,整得周圍一片潮熱。
水汽氤氲,空氣中彌漫着人類的味道是一種摻雜着陽光、洗滌劑、汗水和難以言說的動物味道。不算難聞,很獨特。
路邊擺着特别多小吃攤,以此形成的小吃街延綿到周邊好幾公裡。于是到處又是各種美食的味道。
據路邊一個好心的阿姨之路,他們順着面前這條大道一直走,就能走到遊樂場。
這三天因為慶典,遊樂場門票半價,但遊樂場人不算多,因為民衆全在抗議這麼好的日子,應該免門票才對,所以大多數人都去另一條街的一個更大的私營遊樂園去了。
有可能是專門為了尋找碎片而替他們讓開這條路,玄烈想着。
走在擁擠的街邊,玄烈感覺很奇怪。他向來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太吵又太鬧,人們行走間還難免有身體接觸。
這次竟鬼使神差般一點不覺得讨厭,反而期待着這條路再長一點,他們再走得久一點。
紀凜燭給她自己和玄烈一人買了一杯冰鎮檸檬水。
檸檬水捧在手心裡,涼爽的快感瞬間擴展開。玄烈忽地大力拍了下自己的腦袋。
出發前一天晚上,阿盼千叮咛萬囑咐他,“你不要小氣!大方一點嘛!人家想要什麼你就掏錢!使勁掏錢!别扣扣巴巴的!”
“玄烈你怎麼啦?”紀凜燭眼看着玄烈敲自己的腦袋,以為檸檬水有什麼問題。
“沒事、沒事……”玄烈叨叨着繼續往前走。
這以後,他們每路過一個小攤,玄烈就要問紀凜燭“你吃不吃這個?”“你吃不吃那個?”
路過人皆投來目光,還以為紀凜燭是什麼絕世大胃王。被瞧得不好意思地紀凜燭連忙向一個個攤主抱歉陪笑說“我不要”,轉而就錘了玄烈手臂一下。
“你别說了!”
“你不想吃這個啊?”玄烈呆愣愣的,“對了,我看那邊還有,唔……”
紀凜燭一把捂住玄烈的嘴,“我不吃!”
“好、好吧。”玄烈嘴還在紀凜燭手裡,隻能發出悶悶的聲音。
“你哪來的錢?”紀凜燭松開了手。
嘴上麻麻的,玄烈說:“我們有額定生活費,公司裡和外面都可以用,是通用貨币。而且……我現在層級不一樣,生活費也變多了。”
但後來玄烈還是買了些吃的和小玩具,大多是他一股腦地要,攤主也就高興地一股腦地裝,恨不得玄烈上句話沒說完他們就把東西全都打包好了。
“不過……”紀凜燭嘴裡塞着一個章魚小丸子,“這裡的章魚小丸子比我以前吃過的好吃……”
“慢點吃。”
玄烈看見她嘴角殘存的照燒醬,竟不由自主地伸手替她擦掉了。
頓時,二人一齊僵化在原地。
差點噎死的紀凜燭不停用手背抹着嘴,生怕哪裡還漏下一點醬,玄烈則特别尴尬地咳嗽了兩聲,轉而念叨今天的太陽怎麼這麼亮、比昨天的亮多了。
“我、我有病。”玄烈突然轉過來對紀凜燭說。
紀凜燭一口吃的還沒咽下去,喝到一半的檸檬水又差點吐出來,“玄烈你,你也不用這樣……”
“我好像有強迫症,”玄烈一本正經地說,“我感覺我有類似症狀。”
硬擠着把嘴裡食物吞咽下去,紀凜燭緩過一口氣後,看着玄烈的傻樣,她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好——有病就治,”紀凜燭把檸檬水塞到玄烈手裡,讓他把兩杯都拿着,“回去再吃藥。”
看來真的得吃藥。玄烈沉重地跟着紀凜燭繼續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