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煉依舊不改他那身裝扮,白色實驗服被燙得極其平整,下面黑色西服褲永遠配着擦得铮亮的皮鞋,胸前永遠卡着寫有他名字和職位的牌,臉上永遠橫着那道不和諧的疤。
他帶來的人不是黑寂軍,隻是些普普通通的年輕人,看起來也是常年混實驗室的,很可能連槍都不會用。
“把他綁了,帶到實驗室去。”
程煉重複了一遍他的命令。面對玄烈,幾個年輕人猶猶豫豫有些不敢上前。
“今天離島的名額不多了,你們多拖延一分鐘,可能就坐不上船了。”
程煉的威脅非常到位,他話音一落,幾個年輕人面面相觑,眼裡均閃出怨憤的花火。
“你拿到複刻的碎片了?”玄烈冷冷地問。不光是他,他背後的人們也在紛紛低語,納悶程煉的舉動。
程煉輕笑一聲,攤開左手,展示出幾個精緻的小物件。
除了那個難以分辨真假的葉子型第三碎片,第一第二碎片也在他手裡。
玄烈一怔,“前兩枚碎片怎麼會在你手裡?”
“舜真給的。”程煉諷笑着回答。
舜真給的?為什麼會給他?舜真已經這麼信任程煉了嗎?
不對,縱使這複刻的第三碎片可以以假亂真,可打開實驗室還有至關重要一個密鑰。
看程煉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他也已經搞到了嗎?
“通關實驗室還需要指紋,你也得到了?”玄烈接着問。
“這個問題……你去了就知道了。”
程煉抛下這句話,轉身便往外走。幾個年輕人從背後顫顫巍巍掏出刀和繩子,試探性地向玄烈靠近。
“不需要,我自己能走。”
玄烈淺淺看了幾人一眼,大踏步跟上程煉的步伐,将一地狼藉抛在身後。
一行人無聲走在路上,程煉昂首打頭陣快步走,玄烈在他身後四五米的地方沉默地跟着,在後面便是那些年輕人,他們同樣沒有說話,但估計滿心想的都是外面世界奔跑逃亡的場景,一個個心焦如焚。
假設程煉已經确認了玄烈的眼睛能打開那虹膜識别鎖,可還有指紋等待着他們去嘗試。
對了,指紋,玄烈現在手上是有指紋的!
他雙手大拇指和食指悄悄摩挲着,互相探索其指尖淺淺的紋路。
這是紀凜燭的血引出的指紋,玄烈無比堅信這一點。
但至于究竟是不是紀凜燭的指紋玄烈還未曾試驗過,當時舜真用那儀器測他指紋的時候那屏幕上分明顯示的是無信息,是真是假?
可惜後來發生太多事了,導緻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探究真相就被變幻莫測的現實逼迫到這裡。
況且紀凜燭的身份到現在都還是個謎,林瑀如此看重她,舜真不能對玄烈講的事也能夠全部和她說。
玄烈沒有把握,他害怕事實像他所想的那樣。
但是程煉真的就要讓玄烈去試嗎?誰又能确保錯誤之後的電流會不會對他造成什麼影響。
而且現在的時機,适合打開實驗室取出那枚芯片嗎?
沒有人知道大樓裡究竟有多少人被韶賦修策反了,何況那枚芯片尚未研發完全,玄烈也僅僅隻達到了七檔的實力,比當日的第一戰備能力還要差一些。
如果此時的他再被病毒所控制呢?
玄烈突然明白了一點,假使現在打開了實驗室,程煉也似乎并沒有把芯片給他的意思。
他拿到芯片會怎樣?不可能交給韶賦修,也不太可能交給舜真,他的真實目的無人知曉,那麼如此……舜氏和永璃島的危險便又多了一分。
所以,讓玄烈去試指紋鎖,即使觸電也無妨。
程煉大概率将賭注放在了玄烈身上。他要孤注一擲。
不能這樣。
一圈圈的指紋像是纏繞在玄烈脖頸的鐵鍊鎖,不算太緊,可太硬太重,纏得他有些走不動路。
鮮血吐盡了,留給他的隻有這些指紋了。玄烈仍舊呆呆地摸着五指的指紋,腦海中不斷回閃那封信,有點舍不得。
舍不得也沒辦法,他不能冒這個險。
去地下實驗室的路四通八達,玄烈終于坐了一回電梯。
電梯門一展,熟悉的陰冷氣撲面,玄烈跟着往出走之時,雙手已續好了盈盈的灼氣。
熟悉的門,熟悉的三個缺口和兩框識别屏。程煉皮鞋的“咯吱”響終于停止,他轉過身,玄烈便忽地雙手狠狠合十,發出一道清脆聲響。
“快!”
程煉手一揮,幾個年輕人便撲了上來要扯開玄烈的手,而他的手已然變得火燙無比,讓那些年輕人一碰就褪一層皮。
光順着玄烈掌縫映出來,無形的焰把他手邊的空氣燙得扭曲,熾熱的薄煙騰升,仿生皮膚炙烤粘連撕扯的聲音微弱又刺耳。
線光映在玄烈眼眸中,映得他滿眼都是吹不滅的火。
被汗水浸濕的發梢,因疼痛而皺起的眉頭,咬死堅定的牙關,這些玄烈都無暇顧及,他隻想到一萬個“絕不能”。
火很快熄滅了,玄烈輕緩地将雙手分離開,皮膚全部粘在一起,分開的樣子實在不太好看。
不光是指尖,整個手掌幾乎都被燒毀了,還算平整的地方焦了一大片,破口呈大小不一的點狀分布,殷紅的“肉”是帶了點殘餘血的表皮下組織,依稀可見線路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