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處理了身上沾染的血肉，黎明二人帶上楚父幫忙篩選出來的那些晶片，準備出去找一個有能讀晶片的空閑實驗室。

開門出去之前，她照例屏息貼在門上細聽門外的動靜，以免遇上開門殺，卻恰好聽見一陣由遠及近的熟悉腳步聲。

——是管家。

她小心翼翼地将門錯開一條不到半指寬的細縫，凝神向外看去，遠遠便看見管家又像昨夜那樣，帶着一個行動僵硬的人，正從密碼門那邊過來，往研究所更深處走去。

他身後的人，腳步拖沓，目光呆滞，滿身膿包，樣子和昨天的黃書韻如出一轍。

大大小小潰破流血的膿包讓女子的臉完全變了形，也看不清五官面目，但那頭七位貴女中唯一的短發讓人不難确認，這就是石星餘。

在管家帶着她從門前經過的瞬間，黎明特意留心了一下她的頸後。隻見那裡果然出現了一個圓形的印記，和她方才自楚父頸後挖掉的那個一模一樣。

那圖案是一個大“X”，中心有一個小小的人形，就像木偶背着它的提線闆。讓人很容易聯想到那種傀儡術似的藥劑的名字，“提線”和“木偶”。

——如今看來，郁鸢庭很可能是在邀請“客人”單獨過夜之後，或是先給他們注射“木偶”，或是用花園噴泉幻境裡他通過對視就令管家瞬間癱倒的異能，将被選中的女子操控住，然後再在她身上試某種最新研發的藥物。

至于為什麼一天隻拉一位貴女做實驗，如果不強行用“副本就這麼設定的”解釋，大抵就是因為這種尚在測試階段的藥劑沒有量産，需要人工制取，一天隻能湊出一劑。

所以，如果被選中的旅行者能在被控制住之前找到那種實驗藥劑，把它砸了，或許就能逃過一死。

隻是顯然，石星餘沒有逃過……

其實從理論上來講，如果基因恰好合适，意志力又足夠強，被注射了藥劑的人隻要能把這個渾身長膿包的痛苦階段扛過去，也不是沒有活命的可能，甚至應該還能覺醒某種異能。

可這畢竟是個逃生副本。無限世界真的會給他們死裡逃生并得到異能的機會嗎……

公平起見，如果一個旅行者的基因是合适這種藥劑的，有拿到異能這種強大助益的潛力，那是不是應該所有旅行者都有？這藥劑的基因匹配率是不是也太高了？

……不。

黎明暗暗搖頭否定了這個想法——更大的可能性，所有旅行者都預先被設定成了基因不合适這種藥劑，一旦遭到注射，就是必死。

這種想法也很快就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印證。

就在管家帶着石星餘走過去後不久，又有兩個底層研究員推着一個平車從檔案室門前路過，往相反的方向走過去。

那平車上是一具被白布單蓋住的屍體。車輪的輕微颠簸中，又一條潰爛得不成樣子的手臂從蓋屍布下滑落，一搖一晃地垂在平車一側。

那條手臂上的皮已經全都爛完了，肌肉上也布滿了大大小小深可見骨的洞。露着指骨的半截黑紅色小指上還戴着一枚令人眼熟的尾戒。

那正是黃書韻的。

她果然沒能挺過。

等前後兩撥人都走遠了，走廊上重新恢複安靜，黎明又聽了一會兒，确認遠處也沒有任何靠近的腳步聲，于是當機立斷，馬上又将“楚逐月”背起來，迅速閃身而出，刷卡溜進早先找到碘溶液的那間無人化學實驗室。

實驗室裡有一台看上去就很高科技的電腦。摸索着找了一會兒，那機器上果然有一處插槽，和那堆芯片的接口是正好匹配的。

由于楚逐月的視力沒法閱讀任何文字，他非常自然地便自覺留在了門口，側耳靠在門闆上，聽着外面的動靜。黎明則坐到電腦前，開始在那一摞晶片中儲存的大量檔案裡瘋狂檢索。

——這種類似大海撈針的工作就跟警察看監控找兇手行蹤一樣，屬于看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不僅要花大量時間，過程枯燥繁瑣，而且很快就會開始眼花。

最終，在接下來的半個多小時裡，黎明前前後後翻查了拿來的晶片中的一小半，但接受注射人員名單裡有郁鸢庭的，卻隻找到了四種。

這四種中的兩種還是他們已經在幻境中目睹過的——

一個是将四肢幻化成金屬武器的能力，一個則是通過直接對視令人瞬間脫力癱倒、動彈不得的能力。

另外的兩種，分别是千斤巨力和百毒不侵。

其中，按照藥物檔案記載，正是那種給他帶來用四目相對的方式催眠人的能力的藥劑，它的副作用就是注射過它的人每天必須飲用一定量的血才能存活。

“人。”

就在黎明剛準備再換下一塊晶片繼續查的時候，門口的楚逐月突然輕聲提醒。

——這間實驗室外面是一個消毒殺菌用的實驗準備室，能聽見人聲，就說明有人進入準備室了，下一步肯定是要進來。

“嗯，過來。”

黎明應聲起身，立刻把芯片拔下來，将屋裡所有自己碰過的東西迅速恢複原樣，然後拉過楚逐月，一起俯身鑽進她進門就觀察好的藏身地，在一個試驗台下方的視覺死角裡躲好。

不多時，實驗室的門果然被從外側打開，三名實驗人員一邊交談着一邊走了進來，開始擺弄那些瓶瓶罐罐，完全沒發現這裡有人進來過，有什麼不對之處。

趁着他們集中在實驗室裡側，黎明選着時機一點點靠各種實驗儀器的遮蔽悄無聲息地移動到門邊，迅速開門溜了出去。

盡管脫身脫得一如計劃中那樣順利，但一堆晶片剛看了一半，見這個夜晚還有些時間，黎明果斷帶着現在隻能發揮監聽器功能的“人形定位儀”，繼續去找下一間空着的實驗室。

一連潛行過了好幾條走廊，偷偷摸進四間實驗室外面的準備室，貼在門上往裡聽時，卻發現實驗室裡無不傳來或是機器運轉、或是有人交談的聲音。

一直到第五次嘗試遷入，這次的實驗室終于是寂靜無聲的了。

黎明用那張權限頗高的員工門卡刷開門禁，一推門卻愕然發現，屋裡矗立着一個巨大的柱狀培養缸，缸裡正斜倚着一個人，她認識的人。

——梅傲霜。

此時她身上依舊穿着那件疑似能隐身的道具鬥篷，但已經撕破了，也顯然失去了它的隐身效果，隻是不知究竟是因為道具有時限，還是因為她在試圖解救石星餘時造成損毀，所以失效了。

她的身上還沒長出膿包，頸後也沒有被注射“木偶”後被控制的印記。除了昏迷不醒之外，看起來一切正常。

黎明懷疑，郁鸢庭他們是在已經把實驗藥劑注射給了石星餘之後才抓到她的。新一劑藥還沒做好，實驗體又數量有限比較珍貴，于是沒有殺她，而是把她抓到這裡囤着，等待下一劑藥物準備完畢。

——但他們為什麼沒有給她注射“木偶”，抓緊把她徹底控制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