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宛如鬼打牆一樣的記憶,來回重複了整整十一次之多。
看完這十一次倒帶再來,黎明目瞪口呆,完全懵了。
她轉頭看向穆塔,卻發現他也一樣,也一臉茫然,也是懵的……
然後,就在她剛想開口說點什麼的時候,穆塔突然難受地閉了一下眼,顯然是眩暈的感覺再次襲來。
緊接着,隻見他臉色猝然劇變,頃刻褪成慘白。
黎明隻覺一股巨力陡然襲來,似是在男人本身的力道之外還混合了一股憑空生出的風,一瞬間将她推開。
一回神的功夫,方才還黏黏糊糊依偎在她身邊不願撒手的人已經到了門口,一副驚恐至極、慌不擇路想要逃跑的樣子……
“竹子?!”下意識地,她起身追上幾步,在他開門跑出去之前一把将他的手腕拽住了。
“怎麼了?!”
她明顯地看見他的指尖在劇烈地發抖,本就比常人體溫略低的手此刻一片冰涼,呼吸頻率也不對了,不僅僅是急促,還破碎不堪,嘴唇微張不斷顫抖着,喘息得一片混亂。
就在此時,以他為中心鋪展開來的記憶投映也倏而一變。
——變成了一個堪稱恐怖的畫面。
那似乎是現實世界的一座城市,但就像整個被一股死氣籠罩住了一樣,天空是那種泛着血紅的顔色,大街小巷層層疊疊地倒滿了屍體,有“零”的戰士,更多是普通平民。
所有屍體都像是被吸幹了一樣,薄薄一層皺縮的皮繃在骨架上,面容極度扭曲,大睜着暴突的眼……
屍山當中,她就站在他面前不遠處。
他的身體懸浮着,有無數根猩紅的血絲像昆蟲的口器一樣從他的身體裡伸出來,不斷地蠕動着、尋找着,濃郁的血氣混合着龐大而邪異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從他的身體裡湧出來。
那陰冷兇悍的強烈威壓,令人隻能想到一個詞彙,“邪神”。
那些血絲中的一部分,很多根,毫不留情地從她的身體各處紮了進去,将她的身體完全刺穿。
她口中全是血,已經幾乎說不出話來,隻是驚懼又不可置信地掙紮着看向他,用重傷垂死時那種痛苦不甘又艱難得幾乎聽不清楚的聲音問:“為……什……麼……”
他沒有回答。
畫面之外,真實的她能夠看到,畫面中的穆塔整個人都處在一種極不正常的狀态。
他眼角外側的蝶翼狀紋路完全浮現了出來,猩紅的顔色深到發黑,瞳仁中的目光卻是完全渙散的,沒有任何焦距。
他的身體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雖然在動但又脫力癱軟的狀态,好像一架本不會動的木偶,被提着無形的線。
——他被操控了。
操控他的是什麼東西,顯而易見。
換句話說,噬神蝶再次失控了。
畫面中,那些口器般的血絲毫不猶豫地開始吸吮。轉瞬之間,她的身體迅速地失去力量,繼而開始變得幹癟、塌陷。
她發出半聲慘痛的悲鳴,後半聲因為生命的迅速流逝而失去力量,被生生掐斷。
很快,她扭曲幹縮的枯屍無力地從那些血絲上滑脫,倒在滿地骸骨當中,變成它們中毫不特殊的一小部分……
“走開……别……别靠近我……”現實中的穆塔劇烈地喘息着,在混亂不堪的氣流夾縫中擠出破碎的呢喃。
一邊喃喃地說着,他一邊奮力地想要甩開黎明死死拉着他的手,一邊去擰卧室的門。
——一直以來内心深處最懼怕的東西,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腦海裡、在他眼前。
看着她在眼前被炸成碎片而見死不救、無能為力的那一幕也是他所恐懼的,是他的無數次夢魇。但那依舊不是他最最恐懼的,這一幕才是。
他親手殺了她……
他殺了她……
巨大的驚懼之下他完全無法維持思維,更遑論理智,他隻想要盡快逃離,離她越遠越好。
他要她安全。
她必須安全。
…………
“我不!”也看到了那一幕,她卻依舊沒有猶豫,更不肯松手。
相反,她直接越發撲了上去,從背後緊緊抱住了他,抱得死緊。
她知道此時如果放他出去,他下一步一定是胡亂進一個副本。組隊道具是一次性消耗品,他們還沒再為下次副本兌換。
無限世界這麼大,副本這麼多,能夠遇上、相認一次,已經是巨大的運氣與緣分。她不能讓他跑掉,不能就這樣失散……
“站住!不許胡來!你給我冷靜一點!”她用命令的口吻大喊。
她做好了他冷靜不下來、劇烈掙紮、甚至用上法術推開她的準備,橫下心來死死抱着他不放,咬緊了牙關。
——哪怕是用法術想甩開她,他也至多隻是用風咒扒她,或是用空間法術甩掉她,他不會用攻擊性大的法術把她打開的,所以隻要她死不松手,他就沒有辦法。
哪怕看到了剛才那一幕,潛意識裡,她還是堅信他無論在混亂再崩潰,都不可能會出手傷害她。
可是他居然沒有掙紮。
就在她喊出那幾句話後,他激烈地不顧一切想要逃離的動作居然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