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是北京最好的季節,老舍筆下的北平之秋就是人間的天堂,也許比天堂更繁榮一點。顔辭作為一個土生土長的南方人,即使穿越時空回到過去,仍然是在南方長大,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喜歡北京的秋天。喜歡滿樹的銀杏葉從生機勃勃的綠色漸變為令人眼前一亮的金黃色,喜歡看滿牆的爬山虎漸漸變紅,似是要将自己的生命燃燒殆盡,喜歡還未變硬的秋風,吹撫在身上,像是輕輕的擁抱。
北京大學也有不少銀杏樹,搭配上底蘊深厚的古建築,更有一種跨越時空與古人對話的美。雖然每日都有人員清掃道路,但入秋的銀杏葉在秋風的吹拂下不時掉落,落葉層層疊疊鋪在地面上,風一吹,又轉起了舞蹈,靈動異常,倘若遇上一個晴朗的天氣,落葉也要被曬幹水分,踩上去便會發出沙沙的響聲。
此時的樊振東還不是後來名震乒壇的大球星,走在熱鬧的校園裡,也不用擔心會被人認出來。是的,雖然現在是周末,但仍有不少遊客前來北大參觀,談不上擁擠,也不至于冷清。
顔辭帶着樊振東在校園内四處閑逛,充當起了導遊的角色,北京大學曆史悠久,底蘊深厚,随便拉出一棟樓便有許多名人轶事可說。顔辭雖然隻是在入學之初跟在學長學姐身後潦草地聽過一番講解,但她記性好,聽過的那些故事大多還有印象,也能說出個一二三來,總算沒讓樊振東的北大半日遊太過無趣。
樊振東亦步亦趨地跟在小導遊身後,看着顔辭時而一本正經地講解,時而談起一些有趣的逸聞,說完自己也忍不住捧腹大笑,留存在他幼時記憶中的顔辭形象逐漸清晰起來,原來那個笑起來有一對尖尖小虎牙的女孩,一點也沒有變,仍然是那麼的鮮活、有生命力。幸好,我們還在。
“你還适應大學生活嗎?”在路邊椅子上休息的時候,樊振東突然問出了這麼一句話,顔辭意外地看向他,此時的東東遠不如後來的他健談,雖然在顔辭分享的時候也時時有回應,但像這樣主動提起話題,還是不多見。
顔辭心情不錯,也認真想了想這個問題,她畢竟不是真的十五歲小孩,已經有不少獨立生活的經驗,可以把自己照顧地很好。但可能因為這輩子的生活像夢一樣太過美好,以至于她剛離開香港來到這裡的時候,身邊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她又像是回到了踽踽獨行的那些年。所以起初那些天,她不厭其煩地給家裡打電話來确認自己已經重新變成了顔辭,不再是容秀珍或者喬倩,這樣的狀态持續了近一周才有所緩解。後來慢慢适應了家人不在身邊的生活,她也不再那麼頻繁打電話回家,還被奶奶小小的抱怨了一下。
“剛開始的時候會有些不适應,每天都打電話回家,要聽到家裡人的聲音才會安心,現在已經好多了,奶奶還說我沒以前戀家了呢”,顔辭雙手撐在大腿兩側的椅子上,一雙腿交疊着前後晃蕩,頗有些自娛自樂的意思。
樊振東看着眼前不過十五歲的女孩,就這麼雲淡風輕地掩蓋了年少離家背後的苦楚,心裡悶悶的,完全忽略了自己甚至在更小的年級就已經離開家訓練了。
“所以樊咚咚你好棒啊,你才十一歲的時候就已經進了八一隊,十五歲到國家隊,不過肯定也很辛苦”,女孩眼裡是明顯的心疼,樊振東感覺自己的心被燙了一下,不受控制地跳得飛快,比訓練了一天還要誇張,原來不止運動會帶來心跳加速。
樊振東好想摸摸女孩的發頂,但兩人已經不再是六歲孩童,這樣的行為似乎太過親昵和暧昧,現在的他并沒有立場和資格。他隻能站在朋友的角度,以朋友的口吻寬慰她,“雖然會有一點累,但我堅持的是我熱愛的事情,所以一切都值得”。
她是怎麼回答的呢?哦,她說:“樊振東,你一定會成為乒壇最閃耀的那顆星!”她的話總有一種令人信服的力量,在他心裡刻下深深的印記,就像當年那句“你一定不可以忘記我”,讓他記了這麼多年,也幸好他記住了那句話,他們才有重逢的機會。
2012年12月,樊振東出戰乒乓球世青賽,這是樊振東第一次參加世界級比賽,取得了三金一銀的絕佳成績。
2013年的世界乒壇,毫無疑問是屬于藏獒張繼科的時代,但十六歲的小将樊振東作為一顆閃耀的新星,橫空出世,迅速在世界乒壇占據了自己的一席之地。2013年初,在直通巴黎的中國乒乓球男隊隊内選拔賽第一階段,樊振東以14勝3負的優異成績排名第二。在随後的幾個階段,樊振東又擊敗了王皓、陳玘、郝帥等當時隊内的一衆好手,直通賽上優異的表現驚豔了全隊。雖然因為關鍵時刻的經驗不足,以及實力方面确實與當時處在巅峰的幾位老對手存在差距,樊振東并未直接拿到直通巴黎的門票,但在直通賽上的優異表現也讓國乒教練組決定給這個16歲的年輕小将一個參賽機會。
顔辭還是因為時間沖突,未能見證東東在這幾次世界大賽中大放光彩,不過隻要是國内的比賽,她基本都會到場,就連國乒教練組都跟她混了個臉熟。顔辭再次見到孔令輝和劉國梁的時候,還晃神了一瞬,在她心裡兩人還是在賽場上無往不利的雙子星,轉眼間乒壇王子竟然就變成了國胖隊的孔教練,而孔令輝的人形挂件劉國梁,也成了國乒總教練。
2013年全運會在遼甯省舉行,其中乒乓球項目在鞍山市的場館舉辦,這個城市也是後來的乒壇雙圈大滿貫馬龍的家鄉,顔辭抓住暑假的尾巴,和同在東北的舍友王洋相約,趕上了全運會的開頭。“小妹,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體育迷啊”,王洋本來也打算踩着點返校,剛好顔辭邀請她一起觀看比賽,兩人看完比賽之後還可以一起回學校。
“告訴你一個小秘密哦,我小時候學乒乓球可是世界冠軍手把手教”,顔辭雙手作喇叭狀,附在王洋耳邊悄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