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傑認為,這世上隻有兩種人,一種是快樂的豬,一種是痛苦的人。
自诩作為痛苦的人中的一份子,夏油傑常常因為自己過于敏銳的觀察力和纖細的共情力而感到痛苦。
痛苦的原因在于——他發現屍變的僵屍全部都是女性。
這裡如果真如村民所說是家族墓的祖墳,那麼裡面的屍體是否都太過于年輕了呢?
碑石、基台、戒名碑等及其附屬品,為什麼也都沒有呢?
想到這裡,夏油傑感覺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個黑暗的漩渦之中,繼續深思下去,他将觸碰到普通人與咒術師之間宛如天塹般形成兩個世界的界限,并深深領會自己在其中無能之處。
屠戮因咒靈産生屍變的僵屍時,五條悟的表現更像是一頭快樂的豬。
也許是做起事來專注專心的習慣,根本不在乎旁人死活的人品,身體中湧動的暴力因子使他享受屠戮快意等種種緣由,他對自己踩斷的充滿瘀斑的纖細手臂不曾深究,正如一個頭腦簡單的人身處複雜環境内,行動卻恣意潇灑不受桎梏。
他好像從未預見背後風險的存在,又或許是意識到卻根本在意?
性格有些優柔寡斷的夏油傑羨慕他腳踩懸絲不以萬丈深淵為懼的果敢,卻也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不同之處——他天生在一個需要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特殊性以确保合群融入集體的環境,察言觀色和僞裝保留是他的生命底色。
他隐約預感到蹊跷的亂葬崗背後人性幽深晦暗,以及所隐藏的醜惡獸性與黑暗事實。
但他缺乏揭開幕布證實的勇氣。
他退縮之餘在心中告誡自己,并為此開脫:有人存在的地方就有犧牲品。
這些不幸患難的女性,正如草原上被獅子捕獵的羚羊,以一種生命形态的消逝,換來另一種生命的延續。
而偶然窺探到生态一環的他則是舉着攝像機,超脫于殘酷生态鍊一環的攝影師。
人不能夠幹涉大自然。
是的沒錯,他認為實力上遠超正常人類的咒術師,盡管有着人類的外表,實際上和普通人卻是截然不同的生命,如果一定要分出個三六九等,那麼咒術師就是普通人的上位。
咒術師是為了保護非咒術師而存在的。
他時常這樣告訴自己,但實際上想說的卻是:咒術師是為了支配普通人(或者說低等的賤民更貼切)而存在的。
到目前為止,隻有五條悟一個人聽懂了——而此時他甚至還沒把潤色過的話語說出口,想到這裡夏油傑都忍不住笑了,為這不必言說便心靈共鳴的默契。
理智上已經通曉利害,他絕不會為了異族的不幸遭遇自毀前程,想想從十三歲以來他為了脫離普通人聚集的低劣而庸俗的環境,晝夜颠倒兢兢業業做出了多少努力?怎麼可能為了一群必要時刻用來成就他功績,凸顯他善良美德的低等動物放棄自己的優越性?
這簡直比因為高考時比别人多一分考上名校,而對比自己少一分的同屆學子産生愧疚,從而主動退出競争将名校的名額拱手讓人更加不可理喻——這個例子的存在前提還是二者都是普通人的基礎之上。
二者平等尚且不能夠如此,憑什麼要求夏油傑做到?
他最多隻能在不妨礙自己利益與前途的前提下,出于情感上的憐憫以及自身道德的約束,做不到視而不見打個報警電話,讓專業人士過來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