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陡然靠近,使得懷夕一呼一吸間都是他身上醇厚的古檀香,懷夕擡頭想說些什麼,卻不小心被男人深邃的眼眸吸了魂,隻呆呆地看着他。
川柏被這雙清淩淩的眼眸這麼直直望着,竟生出些許似曾相識之感。
這眼神……他心下驚疑,但思索許久都沒有結果,眼眸不由得暗了暗。
良久,他松開懷夕的手腕道:“喝吧。”
說罷,便率先仰頭,一飲而盡。在酒水的澆灌下,川柏心中的疑惑仿佛生了根,發了芽,撓得他心尖癢癢。
懷夕在川柏的動作下被驚回神,反應片刻後,依言飲盡杯中的酒液。本以為會被嗆得喘不過氣,但這酒卻出乎意料的溫醇,入口回甘。她不善飲酒,喝着卻也不覺得難受。
放下酒杯,見川柏定定地望着自己,懷夕頓時心中惴惴,不知又在哪裡惹着他了。
川柏曲起手指,指節輕敲桌面,一聲一聲。本是想着再探尋一番心中的疑惑,但瞧着懷夕愈發戰戰兢兢的模樣,川柏難得地生出些許趣味,忍不住又多瞧了會兒。
待瞧夠了,也得了趣,便扔下一句“休息吧”,起身揚長而去。
夜風從開合的房門間擠進來,讓懷夕昏漲的大腦有了片刻清醒。聽着腳步聲逐漸遠去,她緊繃的肩膀這才松懈下來,揉了揉發僵的臉,懷夕有些發愁。
怎麼一年不見,昔日溫柔體貼的玉面郎君,就變成狠厲冷言的活閻王了!她這是才出龍潭,又入虎穴?
不過,川柏雖然兇了些冷了些,為人還算正派,待在他身邊也還算安全。
既然她頂替了文殊蘭的身份嫁入侯府,那誰又代她嫁給安王了呢?是那個蒙面女子嗎?她是文殊蘭嗎?為何她放着大好姻緣不要,非要嫁與安王呢?
疑問像春天的韭菜,一茬一茬地冒出來,理都理不清,懷夕無奈地歎了口氣。
但她想明白了一件事,臉一定要換回來,不然一切都亂套了。而且都是她自己招的禍事,沒理由讓别的姑娘平白地替了她。
懷夕打定主意,待到天明,她一定要找蒙面女子把臉換回來,撥亂反正。
才剛醒不久,卻難掩疲憊,懷夕吹滅燭火,和衣躺回床上,蜷縮着身子,隻希望一覺醒來,能擺脫這場荒唐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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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夕未能如願,一覺醒來,她仍舊身處大紅喜房内。
因為心裡裝着事兒,昨夜她睡得并不好,夢裡全是追着喊着要剝人臉皮的怪物。
一宿驚心,懷夕眼下是壓不住的青黑,她迎着朝陽懶懶打了個哈欠,又用力抻了抻身子骨。
今日要找蒙面女子換回自己的臉,但在此之前,她得先回趟醫館,取樣東西。
自川柏離開後,門外便沒人守着,懷夕梳洗好後,沒有驚動任何人,獨自一人悄悄出了侯府。
也不知醫館的門鎖沒鎖,若是那件東西被人偷走,可就不妙了。想着,懷夕的步伐多了幾分急切。
剛踏入館内,就見一女子娉娉袅袅地從二樓下來。一頭墨發松松挽起,額前碎發散落,半遮半掩,叫人看不真切,頗有些欲語還休的意味。
許是嫌發絲遮眼,女子擡手将其捋至耳後,露出一張白皙秀麗的臉龐。
懷夕凝神望去,啞然。
烏發之下,赫然是她的臉!
“……文殊蘭?”
女子款款走近,嫣然一笑:“你還挺聰明。”
懷夕抿抿唇,沒有接話。籠在袖中的手動了動,她毫無征兆地拔出袖中早已備好的匕首,架到文殊蘭的脖子上,低呵道:“快把我的臉還給我!”
“你要殺我?”文殊蘭臉色絲毫未變,反而還嬌笑着,将白淨的脖頸往前湊了湊,“來呀,我等着呢。”
刀尖微顫,懷夕咬牙,到底忍住了将匕首後撤的沖動。
一時間,兩人僵持,都沒有動作。
忽的,文殊蘭勾唇一笑,懷夕心中瞬間警鈴大作。
果然,下一刻,懷夕便覺手腕一緊,一股大力襲來,生生引得匕首朝前刺去。
“動手啊!殺了我!”文殊蘭聲音發狠,手中力道愈發大了。
眼見刀刃就要貼上柔軟的肌膚,懷夕無法,隻得松開手指,任由匕首脫手滑落。
“無趣。”文殊蘭半點沒有死裡逃生的自覺,用力推開懷夕的手,眼神輕蔑,“既然下不了手,同樣的把戲,就不要再玩了。”
懷夕狼狽握着泛紅的手腕,渾身顫抖。
瘋子,她就是個瘋子!倘若方才沒有收手……懷夕不敢想。
自小受師父教誨,跟随他研習醫術,懷夕從來隻會救人,不敢殺人。方才差一點,差一點她就……
不能再想了,懷夕掐了掐指尖,強迫自己定了定神。
對,師父,要找師父,她是回來取東西的。
懷夕不再理會文殊蘭,轉身徑直上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