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叩叩。”又是熟悉的兩聲敲門聲,應該是小伍來了。
懷夕撐着身子從床上下來,慢慢踱步到門前,把手中的藥方從門縫遞了出去,啞着嗓子道:
“這是治頭疾的藥方,麻煩送去給兩位太醫。”
門外那人接過,沉默片刻,說了聲:“好。”
懷夕愣了愣,試探問道:“侯爺?”
“嗯。”
懷夕訝然:“你怎麼……小伍呢?”
川柏說道:“我給那小子在軍中謀了份差事,日後也算是有了着落。如今我已染了一身病氣,不好回城,現正住在病坊外的帳子裡,順便接替小伍,守着你。”
守着她?懷夕手指顫了顫,川柏向來敏銳,他不會是發現什麼了吧?
川柏不知懷夕心中所想,隔着門看着裡面的人,眼裡是化不開的憂心。他忍不住問道:
“你今天身體還好嗎?我,能見見你嗎?”
“不能。”懷夕脫口而出,感覺自己太過強硬,又緩下語氣,“我的身體,我心裡有數,你不必替我擔心。”
川柏沒有說話,執拗地站在門外不肯離開。
懷夕隻好狠心說她餓了,言下之意是讓川柏離開。
“好,你休息吧,我先走了。”川柏語氣中難掩失望,但怕懷夕餓得難受,還是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待外面沒了聲響,懷夕才開門取來食盒。打開蓋子,湯藥的酸苦味又飄散出來,但懷夕往裡一瞧,發現裡面與以往有了不同。
食盒的角落擺着一小碟蜜餞,有喉寶、八仙果、枇杷幹……都是偏甜口,有潤喉功效的果幹。
懷夕的嗓子是在患咳疾時咳得太多壞掉的,最嚴重時幾乎說不出話來,現在好些了,就是聲音像個破了的風箱一樣。
懷夕撚起一枚幹果送入口中,絲絲甜意化開,還是熟悉的味道。隻是,她怎麼還在裡面,嘗出了眼淚的鹹來呢?
第二日,懷夕沒能給出治療血痕的藥方。甚至在川柏來時,因為太過心急,腿腳又無力而撞到桌角,發出一聲巨響。
川柏差點要撞門來看,還是被懷夕勸住。若是叫川柏看見她如今這幅有氣無力、半人不鬼的蒼白病态,如何能瞞得住他。
川柏雖然焦心擔憂,卻還是選擇尊重她,并在心裡不斷說服自己,要相信懷夕的醫術,要相信她的堅強毅力。
可到了第三日,川柏來敲門,屋内半晌都無人應答。他當即破門而入,随即便看見懷夕倒在桌前,臉色青白。
“來人!快來人!”川柏目眦具裂,踉跄撲上前探她的鼻息,連大腿狠狠撞上桌角的劇痛,都不管不顧。
萬幸,雖然微弱,但懷夕胸前仍有起伏。
川柏小心翼翼地把人橫抱胸前,像對待易碎瓷器那般,不敢加重一點力道。
輕輕将懷夕散落的碎發攏至耳後,露出懷夕毫無血色的臉。她眉眼不安緊鎖,下唇被貝齒咬得洇出血來。
川柏抖着手,撫平她眉間褶皺,稍微用力,解救她鮮血淋漓的嘴唇。
動作間無意中觸碰到懷夕冷如寒冰的指尖,川柏心尖一顫,當即用大掌将她的手緊緊裹住,妄圖将自己的溫度分一半給她。
可無論他怎麼捂,都捂不熱。
川柏從未如此無助過,隻能抱着懷夕,時刻關注她的狀态,一遍又一遍地看向房門口的方向,無比焦心。
兩位太醫匆匆趕來,見到的便是川柏這幅失神落魄的模樣,忙讓他将懷夕抱到床上,再把他趕到一旁,兩人開始把脈探查。
川柏自知狀态不好,也不站在那兒打擾兩位太醫看診,自覺退到桌邊。他垂下目光,便發現懷夕放在桌上的幾樣東西。
硯盤裡的墨水已經幹透,狼毫落在桌上暈開一片墨色,應該是懷夕暈倒前還在這裡寫了些什麼。
“咦,這是……”孫太醫不知何時走到川柏身側,擡手拾起桌上的一張紙,細細看過後,他欣喜若狂,如獲至寶,“這是治血痕的藥方!”
“我去煎藥。”說罷,便拿着藥方匆匆離去。
川柏則看向桌角的那本小冊子。一陣風從窗外吹來,小冊子的書頁嘩嘩翻動,露出裡面夾着的一封信來,墨色很新,上面寫道:侯爺親啟。
川柏怔了怔,伸手正要取來,劉太醫就過來對他說:“下官要給夫人施針,侯爺還請回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