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胡繡娘自我記事起便一直在這。聽爹爹說,胡繡娘來馮家已經有二十幾年了。她做活細緻,繡工也好,惠娘便是她的義女,也學得了一手好女紅。”
夏盈初面似恍然地點頭,幾人剛到北院門口便見到裡面一位婦人正閉着眼睛躺在藤椅上。手邊的繡棚落在滿是花瓣的地面,聽到幾人的腳步聲,胡繡娘微微睜眼。
“小姐怎的來了?”
“阿嬷,這位是夏大人,有事要來見你。”
胡繡娘看起來大約五六十歲,花白的頭發挽起卻隻一根木簪再無其他發飾。身上的衣裙半新不舊,隻在裙擺繡着幾瓣零星的紫薇。
見到馮婉琪幾人也隻懶散地坐起身,孟昭明注意到她的鞋底很幹淨,就像是沒有踩過地面一樣。
“大人見諒,老身腿腳不便,不能給您行禮了。”
“胡繡娘不必多禮,今日你我不論官民。”
夏盈初微微一笑,撿起地上的繡棚輕撫去上面的塵土。鵝黃色的帕子上繡着幾朵海棠,未完成的花瓣半卷着,看起來栩栩如生。
“怨不得馮娘子諸多誇贊,胡繡娘果然有一雙巧手。”
“大人謬贊了,鄉野村婦胡亂做的,哪裡入得了大人的眼?”
胡繡娘笑着接過女子遞過來的繡棚,面上雖已經爬上皺紋,那雙眼睛卻是亮得驚人。夏盈初輕笑,輕撫衣擺坐在旁邊的石凳上。
“胡繡娘過謙了,你能在馮府一待便是二十幾年,定是遠勝于其他繡娘。我雖不懂刺繡,卻也看得出這海棠繡的極美。”
“那是老爺好心,不嫌棄我這個殘廢的老婆子罷了。現在的年輕人哪一個不比我一個老太婆手腳利索?老咯,越發不中用了。您瞧,這繡着繡着還睡着了。”
胡繡娘無奈一笑,夏盈初隻笑着沒有再說什麼,話頭一轉問道。
“馮夫人與馮老闆成親也有二十年了吧?如此一算,你老也算是看着他們一路走來的。”
胡繡娘沒想到她會忽然提起馮夫人,微微一怔淺笑着點頭。
“可不是嗎,當年老爺不過剛剛弱冠,夫人也是二八年華,正是應了那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隻可惜,夫人命薄,生下小姐沒兩年便去了。”
胡繡娘微微歎息,眼神有些恍惚地擡頭。此時晚霞鋪滿了天空,透過稀稀疏疏的枝葉映入婦人眼瞳。
夏盈初敏銳地覺察到她身上萦繞着的憂傷,隻是對于舊主的思念感慨嗎?
“看來,你與馮夫人感情頗深。”
“大人見笑,不過是一些陳年舊事,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婦人呵呵笑着擺了擺手,夏盈初笑着收斂情緒,視線落在婦人膝蓋上的繡棚問道。
“我聽馮娘子說,惠娘是你的義女,那一手女紅想必也是跟着你學的吧?”
“不錯,惠娘那丫頭倒是聰明,隻是也是個懶的,平日裡也就縫補縫補了。要我說,應當好生罰罰那妮子。以後小姐的衣衫還指望她呢,哪能一直那麼上不了台面。”
胡繡娘一邊說一邊橫了眼面頰微紅地惠娘,馮婉琪已經習慣了每次見面胡繡娘對惠娘的嫌棄數落,無奈地一笑。
“對了阿嬷,我一直不曾問你,阿娘可是跟着你學的啊?”
“怎忽然想起來問這些?”
夏盈初沒有錯過她那一瞬的怔愣,馮婉琪并沒有察覺,手指不好意思的搓了搓。
“上次不慎遺失了阿娘給我做的錦袋,我想着也做個一模一樣的,好去給阿娘賠罪。”
胡繡娘眼眸中閃着什麼,眉眼微軟地笑道。
“小姐要是想學,老身自當傾力相教。”
“好啊!”
馮婉琪開心地笑着,竟沒留意到胡繡娘根本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夏溫二人對視了一眼,心中都已有了答案。
“今兒天色也不早了,我們便不打攪了,告辭。”
三人起身告辭,馮婉琪本想相送,卻被夏盈初制止。
“馮娘子不必起身,我們自行離去即可。”
馮婉琪無奈,隻能讓小花将三人送出府。
胡繡娘盯着女子的背影越走越遠,耳邊是馮婉琪說話的聲音,随後斂眉不再去想。
......
另一邊,小花還是心慌地低着頭,夏盈初緩緩穿過後花園,不急不緩的樣子像是遊園踏青一般。
“咦?那處假山看起來像是中空的,莫非那日惠娘便是被賊人藏在了那裡?”
夏盈初腳步一轉,好奇地繞着假山看了又看。聽她又提起那日,小花臉色越發蒼白,緊張地天天唇點頭稱是。
“這倒是怪了,這處假山距離茅廁那可是一南一北,雖說是離後門院牆近,可那邊的假山距離茅廁更近。那賊人為何會舍近求遠将惠娘藏在此處?”
女子的話讓小花越發緊張,對上夏盈初似笑非笑的眼神,小花渾身一抖下意識地普通一聲跪在地上。
“呦,這是何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