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知道,卻并不生氣。她很感謝春娘救她一命,也的确是真心對待樓裡的姐妹。
起初,她隻是想獨自一人報仇。卻在轉移張薦仁的時候被李安發現,月娘本想殺了李安,意外的,他竟願意幫她。
李安睫毛微顫,扭頭看向月娘。
“鸢娘的事,也是李安告訴我的。”
當得知鸢娘被張海生鎖起來做暗娼的時候,月娘氣得發瘋。她一刀一刀地刺穿張薦仁的雙腿,她恨,恨張薦仁,也恨張海生。
恨他們無情無義,恨他們鐵石心腸。
也許是想到了姜绾歌,李安在看到鸢娘渾身傷痕地躺在床上的時候,他第一次感覺到憤怒。
他威脅張海生,如果鸢娘身上還有傷,他便不再來了。他知道張海生缺錢,也一定不舍得放棄他這個主顧。
可是,身體上的傷減輕了,心裡的傷就能彌補嗎?
李安看着鸢娘一日日沉寂下去,就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隻是機械地任人擺弄。
在知道張海生與王耀祖要拿錦娘他們做生意的時候,李安忍不住告訴了月娘,想要救下她們。
知道王耀祖斷了一條腿的時候,李安心中是暢快的。可在見到錦娘他們往張家去的時候,他又開始怨恨。
恨她們蠢,恨她們爛好心。
李安趕在她們之前沖進了張家,将銀子丢給張海生讓他滾出去守着。
聽着外面張海生的謾罵聲,李安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鸢娘空洞的雙眼讓他想要逃走,可是,看着她像姜绾歌一樣一日日枯萎,鬼使神差地,他想要将她放走。
也許,是遺憾當年沒有将姜绾歌從牢籠中救出,也許鸢娘實在是與姜绾歌太像了。那天,他趁着張海生出門拉客,将鸢娘悄悄放走了。
夏盈初恍然大悟,鸢娘是如何逃出的,她一直想不通。鸢娘也一直避而不答,原來是李安。
“知道鸢娘被李安放走,我終于可以将張海生殺了。”
那天,月娘讓李安将信找人交給雲娘。雲娘知道了鸢娘的遭遇,傻乎乎地拿着銀子就跑去了張家。
她想用銀子将鸢娘救出來,可是那時鸢娘已經逃走,張海生當然交不出人。
雲娘哭着回到了春香樓,錦娘、夢娘與她關系最好,自然也知道了鸢娘的事。
她們并不知道鸢娘已經逃走,隻以為張海生不願意放人。她們想闖進張家搶人,卻被月娘制止。
縱然她們将鸢娘救出來,可是,張海生是不會願意與鸢娘合離的。如果擺脫不了張海生這個人,就算他們救出來數百次,也是沒有用的。
月娘沒有掩飾自己的殺意,錦娘她們雖然驚詫,卻也知道,這大概是唯一能救出鸢娘的辦法。
月娘沒有告訴她們自己的計劃,隻是穩住她們,不要再到張家去。月娘從沒想過要讓她們牽扯進來,殺人的,隻有她一個,就夠了。
李安張了張嘴,最後什麼也沒有說。
夏盈初自然看得出,她想自己一個人扛下了。李安也沒有想到,月娘會如此。
他們一開始說好的,是互相推脫,最後,将罪推到雲娘三人身上。可是,沒想到月娘卻将他推了出來,這才讓他驚慌。
如今看來,她卻是要自己承擔所有。
“你與張海生之間的差距,應當不能悄無聲息的将人殺死吧?”
“當然,但是我可以下藥啊。軟筋散,讓他渾身無力,不能反抗,卻又能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正慢慢死去。”
月娘如此說着,夏盈初心下歎息,一早便猜到了她會這樣。
“方大夫,那軟筋散,是你賣給我的,你不會忘記吧?”
“沒有。”
月娘心中一松,正要開口,便聽到他說道。
“我沒有賣給你。”
方曉生瞥了眼怔愣的少女,月娘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變卦,從袖子裡掏出紙包說道。
“這軟筋散的确是從你那裡買的,這藥你總不會不認得吧?”
雨秋嗅了嗅空氣中熟悉的香味,接過藥包仔細聞了聞。
“主子,是這個味道,張海生身上的味道就是這個。”
聽她這麼說,月娘心中慌亂漸消,沒有再看方曉生認真說道。
“十九日亥時,我将這軟筋散下在酒裡讓張海生服下。之後,用繩子将他勒死,再将他吊在梁上,僞造成上吊自殺的樣子。”
看着供認不諱的少女,李安神色複雜地咬着唇。夏盈初的指尖敲了敲桌面,随後問道。
“那你是如何将他勒死的?”
月娘一愣,孟昭明将繩子遞給她,示意她演示一下。
“就是這樣。”
孟昭明坐在凳子上,月娘将繩子繞過孟昭明脖頸,在身後勒住。
“你這樣,繩子是相交與後頸。而張海生脖子上一共有兩處勒痕,一處是平勒過頸下,頸後卻沒有痕迹。而另一處則是移屍之後,挂在梁上形成的白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