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她到了平城之後不敢離開這院子,擔心錯過夏盈初。因此,并沒有機會去打探方鐘二人的消息。
“主子,接下來,我們要怎麼做?”
夏盈初掏出懷裡的令牌,上面的血迹她已經擦拭幹淨,卻總覺得有一股血腥味萦繞不散。
指腹摩擦着上面的花紋,這幾天夏盈初一直在想,這号令禁軍的令牌向來都是在帝後手中。
這塊令牌上雕刻着鳳穿牡丹的花紋,顯然是屬于先皇後,如今的太後的。為何會在江書樂手中?
潛龍衛隻聽命與皇帝,蕭承宇為什麼要幫着謝昀庭守密?甚至不惜出動了潛龍衛。
夏盈初擡頭看向京城方向,天際烏雲密布,不停落下的雪都染上了灰色。
“等。”
他們雖然喬裝打扮,但是行蹤并沒有多隐秘。她想,會有人來見她的。
……
亥時正。
輕微的咔哒聲在寂靜的房中響起,來人輕手輕腳地微微挑開帳子,卻不見本應在裡的人。
“謝三郎還是這般,就不怕被人當成登徒子砸破了腦袋?”
謝晏辭扭頭,看向角落裡的女子。
“…斯妍。”
亮起的火折子将女子蒼白的臉染上了些許暖色,夏盈初靠着牆壁直直地看向憔悴的身影。
“你是來殺我的?”
謝晏辭連連搖頭,見她沒有受傷,懸着的心總算落下。
“我怎麼會殺你?”
“你不殺,卻将尾巴帶了過來。”
夏盈初淡淡說道,話音剛落,外面便傳來了打鬥聲。謝晏辭一愣,懊惱地抿着唇。
“抱歉,是我沒有留意。”
“無妨,謝三郎做引子的事,又何止這一件?”
女子淡笑着,眼中卻是讓他陌生的疏離。謝晏辭張了張嘴,想要說抱歉,卻又那樣的蒼白無力。
“謝晏辭,阿兄是不是被下了噬心蠱?”
謝晏辭沉默了片刻,微微點頭。夏盈初攥緊了掌心,笑着問道。
“人也是謝昀庭殺的?”
“不,阿兄不是我爹…”
“閉嘴。”
夏盈初冷冷地打斷謝晏辭的解釋,嘴角微勾,笑吟吟地說道。
“你不配喚他阿兄。”
蠱蟲進入宿體需要媒介,或随茶水,或随尋常慣用之物。
謝昀庭要想給阿兄下蠱,便需要與阿兄親近之人将蠱帶過去。
“不是我,我怎麼會…”
“當然不是你願意的。”
謝晏辭着急辯解,夏盈初嗤笑着說道。
“可是你蠢啊,做了禍害人的引子。”
噬心蠱是被他帶進夏府的,也是因為他,阿兄才會中蠱。
看着他滿臉歉疚的模樣,夏盈初深深吐了一口氣。事到如今,她也并不在意他事先是否知情,亦或是何時知道的了。
“阿兄被害,與九娘有沒有關系?”
謝晏辭沉默了良久,始終無法回答。
“斯妍,這件事并不像你想象的那麼簡單。我知道,阿兄,夏大哥的死你無法釋懷。你想尋求真相,想為他報仇,我都能理解。”
“可是斯妍,并不是一切的真相都應該公之于衆。也不是你知道了真相,就能為他報仇。”
“今日,跟着我來的人不止有謝家的人。斯妍,收手吧。在青陽好好地過日子,不好嗎?”
夏盈初就這樣直直地看着他,看着面帶祈求,言語中盡是讓她妥協的男子。
女子的沉默讓謝晏辭的聲音越來越小,那清澈的眼瞳讓他羞愧,其中的奇異讓他之後的話越發說不出口。
良久,夏盈初盯着他看了又看,竟像是在審視一個并不熟悉之人。
“謝三郎,謝晏辭,好一個丞相公子,好一個芝蘭玉樹的君子。”
夏盈初譏諷一笑,不再去看他那張羞赧尴尬的臉,扭過頭看向窗外橫七豎八的屍體。
“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在你眼裡,夏如茵是一個貪生怕死之人嗎?”
夏家人不懼死,無論是夏乘雲,還是夏如茵。
“死有何懼?比死更可怕的,是永遠被掩埋起來的真相,是被殺死的、最初的自己。”
比起為了活下去,而選擇将真相埋在虛假之下;将那個不屈不撓的自己殺死,重塑成圓滑的、被規訓的、隻知道迎合的自己。
夏盈初甯可死去,也不要成為那樣的,讓過去的自己不屑一顧的人。
“你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謝晏辭,也許那個謝晏辭從頭到尾根本就沒有存在過。”
夏盈初沒有再看過他一眼,眼中的輕視淡漠他再熟悉不過。曾幾何時,他們曾用過這樣的眼神去看、去鄙夷那些他們瞧不起的佞臣。
如今,這樣的眼神,竟是對他。
謝晏辭微微踉跄,想要逃離這裡的念頭讓他雙眼泛紅。
“斯妍,我隻想你活着。京城你不能去,我不騙你,是真的。”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