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宮寂就搞到了林家的一些信息。
比起對外披露内部信息極少,幾大家族内部也一樣嚴防死守,信息保護工作做得極好的晏家,林家的事情相對就好獲取很多了,尤其是在他這個宮家繼承人手上。
林家目前還是老家主當家,下有三個兒子,其中兩個都是花天酒地聲色犬馬的廢物,還有一個看上去稍微像話一些,但和尹星河說的那個林總明顯不是一個人,這有些讓人意外。于是宮寂又纡尊降貴地去看了下尹星河所在劇組投資公司的情況,這才定位到了林暄這個名字。
林暄是林家的沒錯,可也就是一個旁支的人,放在宮家連年會的桌都上不了。可他名下也确實有很多重要産業。
宮寂又做了一些工作,但結果更讓他詫異,就林暄的活動情況來看,他實質上掌握的權力看上去可比老家主的親兒子都大。這是被架空了麼?怪不得隻能給晏家提鞋。
宮寂莫名有些煩躁,這人的行徑讓他想起了自家那個礙眼的東西。假貨和坐上主位的外家,真不知道哪個要更惡心一點。
能和這種人混在一起,這個晏宇果然也不是什麼上得了台面的東西。說不定晏家的命運馬上也要和林家差不多了,晏宇現在自己在外面跟着林暄胡鬧浪蕩,晏家那個私生子要是稍微有點腦子就不會給他再回去的機會。
不過鄙視歸鄙視,宮寂還是樂于見到這樣的局面的——這兩家都敗落,剩下的就隻有葉明儀那個瘋女人和孟家了。宮家支持的龍王傳人沒有輸的理由。
敲門聲響起。“還在忙嗎?”
“沒有。”宮寂回應道,尹星河打開了門,今天一看就是用心打扮過的。“差不多也到時間了,走吧?”
見宮寂的眼神長時間停留在自己身上,尹星河幾步走過去牽起他的手:“别看了,要遲到了。”
宮寂反握回去,兩人就這樣出了門前往音樂劇的現場。
入場後兩人本打算按照票面上指示的位置入座,卻在入口處意外被人攔下。尹星河一度以為是被認出來了,有些不自在地向上提了提口罩,結果對方聲稱自己是工作人員,還出示了工牌。
見旁邊穿着工服的人對此人的說辭沒什麼反應,宮寂這才開口說話:“有什麼事?”
那人說:“我們劇場前不久剛重新整修過,vip位置的安排有變化,恐怕得辛苦二位跟我來新的位置了。”
宮寂看了眼舞台前方的區域,似乎是比之前要擴大了一圈,但前方視野也因為造型特殊的舞台構造變得差勁了很多,确實不能再作為優質服務提供。二人對視一下,跟着這個工作人員上了二樓。
原本的二樓隻是平平無奇的鑲邊式看台,在一些特定的角度受限,隻能作為二等座,改進過後以一種奇特的延展方向搭建了波浪形看台。雖然視野變好了,但空間浪費也變得很大,從全局的觀點來看是不利于劇場容量和綜合體驗的,讓人有些搞不清設計者的意圖。
尹星河倒是覺得很新鮮,“這設計真有趣,好像舞台近在咫尺似的。”
“謝謝誇獎,不枉我下了血本改造這個地方。”
尹星河回頭,看到林暄雙臂交叉随意地搭在他身旁的椅背上,一臉得意。晏宇站在他身旁,随意地打了個招呼:“你們來了。”
“這家劇場也是林總的?”尹星河問。
“上星期還不是,順手買的。”林暄道,“這裡地段還行,可惜上任主人品味太差勁,就來看了一次表演就被惡心到了,忍不了啊。”
“是麼,我倒是覺得不如之前。”宮寂冷冷道。
尹星河有些意外宮寂會說這樣的話,可很快就反應過來,之前他們好像是來過這裡看表演,宮寂确實對這裡的整體布局表達過欣賞的意思。可宮寂也不是那種會因為這種小事跟人唱反調的人啊,總覺得他對林暄有種莫名的敵意。
林暄好像沒聽到似的,轉頭和晏宇說了句什麼,臉上還帶着笑,于是尹星河轉移話題道:“你們坐哪裡?”
晏宇抱臂,略微擡了擡下巴:“樓下,看看效果。”
林暄道:“是啊,本來隻想着讓二層起到一個本人私人審美上造型的作用,沒想到改後有些喧賓奪主了。到底是個大衆劇院,不能為了特殊人群的需求犧牲掉大部分的觀看體驗,不然這票還賣不賣了?”
晏宇:“我還準備等你把本市最好的劇院搞黃了之後接手呢。”
林暄:“那不可能,沒看到今天上座率多高嗎?”
已經定下來的演出确實也不會因為改了裝修而撤檔吧!何況觀衆也不是來看你劇場格局的。晏宇懶得吐槽,任由林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暗爽。
兩人自覺正常無比的互動落在尹星河眼裡就是情侶之間的打情罵俏,他看着有趣,完全沒注意到一旁宮寂萬年如冰山不化的臉上透露着明顯的厭煩和不耐。
場内燈光開始變化,兩人也不準備繼續在二樓逗留下去,與尹星河二人作别後就離開了。
讨厭的東西消失,宮寂感覺世界終于清靜了。
一開始尹星河還以為自己這段時間的心境不太适合去享受這次自己曾經很喜歡的劇目,但演出開始後,他很意外地完全沉浸其中了,度過了體驗極佳的90分鐘。以前看的時候隻覺得表演很有感染力,音樂帶來的情緒非常有力,此時此刻身處低谷再看又是不同的感受,一時間讓他有些分不清劇裡劇外,主角是他或是别人,舞台上随着腳下旋渦旋轉的是自己亦或是另一個靈魂,演員那堅定如火苗發亮的眼睛是在看向所有觀衆還是透過重重阻礙與他的目光相接,以至于謝幕後還遲遲沒有脫離那種精神上的震撼。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劇場裡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宮寂也不在身邊。
尹星河的心情有些無法描述,還在望着空蕩蕩的舞台出神。這樣的表演,真的可以直擊人心。
他能做到嗎?
尹星河忍不住想。
那位演員,簡直像是在燃燒着,把内心所有的情緒都變成煙。這座劇場即便被水充滿,也蓋不過這種氣勢。
這表演,真的太厲害了。
“還沒走嗎?”晏宇看到尹星河還在座位上,有些意外。
“啊?不好意思,是不是要清場了。”尹星河急忙站起來。
“沒事,這是今天最後一場。”晏宇說,“怎麼樣,看的開心嗎?”
“體驗非常好,謝謝你的邀請。”尹星河真誠道謝。劇場都是林暄的了,他自然知道不是晏宇随手搞來的票,還給他們安排這麼好的位置,真是個很好的人啊!
晏宇笑了笑,“看得出來,你确實很享受啊。這表演也算遇到了沒有辜負它的人。像我,坐這麼好的位置就是純浪費,演員媚眼抛給瞎子看。”
“怎麼會,每個人看都有不同的感受,隻要得到樂趣就是沒有白來。”尹星河道。
晏宇若有所思:“我還以為你會是那種對觀衆的欣賞素養要求很高的人,看來是我對藝術家有刻闆印象了。”
尹星河笑出聲:“我哪算什麼藝術家,如果你覺得青春疼痛片專業戶能算藝術家的話,那我也隻好忝列其中了。”他剛出道的時候,因為外形總是被類似的片子看中,一度有些懷疑人生,還是宮寂帶着他逐漸脫離了這一固有印象。
“青春疼痛啊......”想到林暄那一籮筐爛片收藏,這類型的電影在其中居然還算有劇情可言的,晏宇就莫名有種蛋疼感,“青春疼痛也挺好的,起碼會講完整的一個事,文藝片我才是真的欣賞不來。”
“是嗎,那我就恬不知恥地自我推薦一下了。我演的這類型還算高質,歡迎批評指正。尤其是那部《雪的聲,雨的聲》,同類型票房第一,楚玉在裡面演男二。”
晏宇差點沒繃住,怎麼尼瑪黃楚玉真是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啊?男二這梗是過不去了是嗎?
“好......一定......”
“對了,說到這個,你有沒有感覺到這次劇裡有一些改動?”晏宇問。
“原來真的有變化嗎,我還以為是記錯了。”尹星河道,“是音樂吧?好像不是原曲,裡面有一段副歌原本應該是降調的。改之前更符合角色原有的心境,那種迷茫過渡到失望,遍尋而不得的感情,好像能随着音符的變化讓觀衆的情緒共振似的。但是改編的版本卻讓人感覺他的心中仍有不會熄滅的火種,絕境中蘊含着希望,是更加富有激情的戰鬥曲目。”
“bingo。”晏宇說,“而且改編的人你很熟。”
尹星河幾乎是下意識做出回答:“楚玉?”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這首曲子的的确确在響起的那一瞬間就讓他想到了黃楚玉。明明在他的印象裡黃楚玉總是籠罩着一層看不見摸不着的憂傷迷霧,無法和這首曲子給人的感覺相合。可當晏宇這麼說之後,好像每個音符都與黃楚玉的心聲相符合。尹星河的心中出現的黃楚玉的形象不再是那個雨幕般的男人,而是更早一些,早到第一次見到的時候,那個仿佛初夏陽光一樣的朋友。
晏宇:“答對了。其實我也是不久前才知道他又開始搞音樂,還是在接洽劇團的時候偶然發現的。很巧的是這首改編版本還是今天第一次搬上舞台,挺有紀念意義的。他應該也有票,就是不知道來沒來。”
黃楚玉那麼臭屁的人,還真不好說。總覺得來或不來都很符合此人人設啊。
“真了不起啊。”尹星河喃喃道。
“星河。”宮寂回來了,“剛去接了個電話,我們走吧。”
尹星河朝晏宇禮貌地笑了笑:“那我們先走了,下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