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萊一時沒說話。

阿格尼絲感覺會客室裡氣氛沉悶，悄悄瞥了眼雄蟲的臉色，尴尬找補道：“我這個下屬他不是故意偷拍的，他本來在跟朋友聊天，恰好遇到尤利西斯，他那個朋友據說對尤利西斯很崇拜……”接下來的發展就不言而喻了。

洛萊不鹹不淡地：“那還真是巧了。”

他也不知道是在說阿格尼絲的下屬，還是說博伊爾，或者都有。

“随意暴露校級以上長官的位置是違法的吧，阿格尼絲上校對他進行處罰了嗎？”雖然視頻是經過截取的，他也看得出拍攝者是有意跟蹤，不然怎麼會那麼巧拍到這一幕，還這麼完整？

阿格尼絲對上雄蟲勾魂攝魄一般的黑眸，幹巴巴地：“當然，當然會進行處罰……”

他不該提視頻的，明明之前說了自己看見，為了不引起雄蟲懷疑又隻能放在下屬身上。

或許是太輕視雄蟲了，忘了他跟其他雄蟲不一樣，他不會一聽見自己中意的雌蟲跟别的雄蟲在一起，就憤怒地失去理智。

不，他之前也失去理智了，但卻是把伯特萊姆吓了個半死。

阿格尼絲一方面嫉妒尤利西斯，一方面又想看看，雄蟲在得知他跟另一隻A級雄蟲接觸，會不會變臉？

但洛萊的反應卻跟他想的都不一樣，他不僅控制住了自己身為雄蟲的占有欲，還理智地反問起他。

阿格尼絲不知道雄蟲是怎麼得知軍部的規章制度的，但這隻雄蟲從一開始就不一樣，他太奇怪，也太敏銳了，阿格尼絲竟然有種本該如此的感覺……

他已經在心裡盤算要怎麼解除下屬的職務，将他發配到偏遠星系去了，敷衍雄蟲是不可能的，萬一雄蟲在尤利西斯面前提起，或者對方真的成了他的雄主，這兩方的任何一個後果他都是承受不起的。

“您，您就不擔心尤利西斯……”阿格尼絲想了想，又覺得不甘心。

洛萊偏頭看他：“擔心什麼？”

近看雄蟲的五官越發吸引了，高挺的鼻梁，稍顯涼薄的嘴唇，那唇角還挂了一抹疑似嘲弄的淺笑，就是這個笑容，讓阿格尼絲不敢開口。

他不敢說，洛萊幫他說了：“你不就是想說尤利西斯處于血脈暴動期，跟其他雄蟲呆在同一空間裡不妥？但尤利西斯又沒有上去。”

阿格尼絲瞳孔劇烈收縮，碧綠瞳底幾乎看得見晶體快速滑動，圓形瞳孔幾乎拉成了一條豎線，這是高等蟲族情緒劇烈波動時才有的反應。

“您……”阿格尼絲鼻腔鼓動，幾乎說不出話來。

雄蟲明明說的是尤利西斯，他腦海中浮現的卻是小時候的一段經曆，他雌父在宴會中不小心被一隻陌生雄蟲碰了一下手，他雄父當時臉色就非常難看，不僅無情地将他趕回飛行器上，還立馬就讓給他戴上了抑能環。

回家之後他好幾天都沒能看到雌父，再看到他的時候他整隻蟲瘦了一大圈兒，說是形銷骨立也不為過。

阿格尼絲從那時就明白，雄蟲有多小氣、自私，有多殘忍，他們不允許自己的雌蟲跟别的雄蟲接觸哪怕一次，他們不會責怪别的雄蟲不小心，隻覺得是雌蟲放蕩，不甘寂寞勾引了别的雄蟲。

但他剛剛聽見了什麼，這麼寬容理智的一句話，竟然是從一隻雄蟲口中說出來？

阿格尼絲深深地看着面前的雄蟲，這或許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對方，不是看他俊美的皮相，也不是看他足以匹配任何雌蟲的資質，就是看他本身。

這一次的懊悔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來得強烈，早知道，早知道這隻雄蟲是這樣的……早知道他這麼聰明，輕而易舉就能看穿他的僞裝和精于算計，他為什麼要為了針對尤利西斯，将自己最不好的一面暴露在雄蟲面前？

他敢發誓，他找遍中心城也找不出比他更好的雄主了，但他都做了什麼？

“我不是這個意思……”阿格尼絲抖着嘴唇，想要為自己的失誤做出彌補，哪怕是放下對尤利西斯的嫉妒，為他說話。

洛萊卻像是突然想通了什麼，丢下阿格尼絲，急匆匆地就往外走去。

“洛萊閣下？洛萊閣下！”阿格尼絲追出去，卻被守在門外的執事擋住，隻能焦急又無奈地看着雄蟲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