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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一二九 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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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元草草讀過,倒吸口氣,慌忙擡頭看他。卻見秦灼面色堅定,不似意氣。

他竟要以此聲援蕭恒。

生為同室親,死為同穴塵。他人尚相勉,而況我與君。*

秦灼待他……竟至于此。

但大梁有這些年的變法底子,朝中尚且如此,若在南秦貿然推行下去,後果不堪設想。

陳子元腦中轟然一響,心道“完了”,當即叫道:“臣請大王三思!”

“有不從者,立斬不赦。”秦灼卻置若罔聞,“陛下有所令,南秦必趨之!”

***

蕭恒在栽倒的那一刻,還保持了片刻的清晰意識。

突然,耳邊忽遠忽近地傳來李寒的聲音。

竟是登基之前,李寒對他立即廢皇帝制的意圖提出異議。

“臣以為不可貿然廢帝制,其因有三。

“一則内政未攬,世族盤根錯節,諸侯尾大不掉,此時廢帝,群龍無首,隻會天下大亂。

“二則有阋牆之患。将軍麾下黎庶雖衆,但世家不在少數,仲紀就是例子。廢帝制先要打破世族壟斷,若真如此,他未必肯。隻怕會同室操戈,變生腋肘。

“三則……陛下細想,當今之百姓,真的想看到再無皇帝嗎?”

那人歎息如落潮,漸漸推遠:“他們渴盼的隻是‘明君’,‘明’和‘君’缺一不可。皇帝不隻是壓迫他們的□□,還是真龍的化身、神明的偶像。若廢君主,在百姓眼中,無異于天塌地陷。”

“如今民智未開,制度未立,教育未通,廢帝制一事,臣請将軍緩緩圖之。”

蕭恒卻隻在心中苦笑。

他心知肚明,今日诏令不過空中樓閣、癡人說夢,毫無落地生根的配套措施。便如籌選皇帝,世族未能拔除,選籌必将由他們徹底壟斷,如此一來,皇位繼承很可能徹底捏在世家手裡。

他何嘗不知貿然頒诏是愚蠢之舉。

但他時日無多了。

他必須把這個想法、這個火種留下。

筆墨不行,會被銷毀;托人不行,會被滅口。無法磨滅的隻有曆史,不是榻前托孤,而是轟轟轟烈烈的争議。如此,就算被篡改,也能從蛛絲馬迹中推敲答案。像裴玉清殿上撞碑,朝廷記住了女子為官。李渡白城門殉道,人們記住了新律新條。他計窮智竭,隻能再用這種方式。

為了被記住。

就算無法引來天雷,至少讓人知道,真的存在那麼一道天雷,可以震碎世間桎梏。

至少,讓後繼人知道,皇帝可以廢除,天下可以不用“繼承”。

知道有這個可能。

其實,蕭恒的确還抱存了一絲可憐的幻想。萬一呢,萬一老天見憐,真叫他做成呢?這個诏令真能推行一部分呢?為此他努力掙紮起來,卻依舊昏迷。

說蕭恒是昏迷也不确切,他隻覺自己是塊肉做的蟻穴,被從内到外千口萬口地啃噬。他甚至清楚,這種密集的灼痛是從心肺開始,隻是睜不開眼,說不得話。

但實話講,蕭恒還是略感欣慰的。疼痛尚有感知,總比昏死好些。最壞這次也能挺過去,最壞最壞,還能撐口氣交待身後事。

朦胧間,有人切切叫着,有陛下,有六郎,似乎還有阿恒。他卻腦子發鏽,弄不清是在叫誰。但那念頭香木堆般,被攢得越來越高:我要回去。

天降鳳凰,争啄香木。烈火轟地從他腦中燃起來。

蕭恒睜開眼睛。

他眼前一片昏黑,過了好一會才看得見東西。榻邊有人坐着,卻不是那人,而是阿雙。見他醒了,也沒有立即叫秦灼,忙道:“陛下喝口水吧。”

蕭恒問:“少卿呢?”

阿雙捧起茶盞,轉身卻已哽咽,“大王在外頭草诏。”忍不住又道:“朝臣步步緊逼,大王為了擁護陛下,要在南秦變法,旨意已經發下去了。”

蕭恒愣了一愣,“胡鬧!”

阿雙撲通跪倒,伏在榻前泣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看僧面看佛面。大王有再多的不是,到底也是太子的阿耶。陛下就算是看在殿下的份上,勸勸他吧!”

***

秦灼知他醒了,丢開事務匆匆回來。

殿中昏暗,隻一縷斜陽脈脈切下,正在蕭恒頸側,一道傷口似。蕭恒卻渾然未覺,坐在榻上端碗飲藥。

秦灼仔仔細細瞧了他一遍,卻比他前幾次毒發時要冷靜許多,站了一會,便拿了隻蜜煎碟子走上前,仿若無事道:“嘉慶坊的果子,櫻桃煎和磴砂團子,新叫人出宮捎的,你嘗嘗。”

蕭恒看了他一會,也就接過來,吃了口團子,嚼了片刻,笑道:“我吃着甜。”

秦灼便從他身邊坐下,低頭就着他的手吃掉剩下的半個,說:“我吃着還好。”

二人都沒有提及他的病情,手臂挨着手臂,漸漸十指交握。蕭恒打着圈摩挲秦灼的手背,秦灼從下往上,一個指節一個指節撫過去。每兩根手指都是一雙互理羽毛的鳥,肌膚相貼處,是它們雙喙相抵,厮磨耳鬓。

他們很久不這樣牽手了。手指的吸引力在初嘗□□後迅速消退,這種感覺隻屬于當年,欲語還休之時,發乎于情,行動上隻稍稍逾矩。而現在,他們出乎意料地重新享受它,這種安靜、廣大、仿佛永恒的愛欲。在這一瞬,好似攜手一生。

不知過了多久,蕭恒仍瞧着他們的手,輕聲問:“怎麼突然想起變法來呢?”

秦灼笑道:“看你做得成效好,想偷師。”

蕭恒咳了兩聲,笑容黯淡,說:“我做得并不好。”

“已經很好了。”秦灼握緊他的手。

他們又靜靜坐了一會,蕭恒才叫一聲:“少卿。”他停了很久,似乎下定某種決心,才捏了捏他的手,說:“你該回去了。”

秦灼問:“你還是趕我走?”

蕭恒瞧着他的雙眼,“你去國日久,不回去會生亂。段氏擁兵自重,權貴也不安分。我知道你和溫吉手足情深,但她……到底手握重權。”

秦灼斷然道:“她不會。”

蕭恒沉聲道:“你年下就要她來,兩個月了人還沒到。她在觀望。”

秦灼竟有些無謂,“就算她會,我也認。”

似乎有什麼脫缰而行了。

蕭恒頭皮一緊,聲音也繃起來,“我還是要削藩。我要削藩。”

秦灼認真道:“我知道。”

蕭恒定定看着他,“我要死了。”

秦灼凝視他。

少頃,他抱着蕭恒的膝蓋跪下,俯身大拜,一字一句道:

“臣南秦秦灼,願為陛下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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