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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十七 疑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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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們這些時日查探,應當與并州案有關。”

一旁阮道生正端茶盞,手勢一停,突然說:“他所等的客人,也與并州案有關。”

他這句話說得太過肯定,乍聽根本不像疑問。綠衣女有些警覺,審視他片刻,卻如望深井,什麼都試探不出。

良久,她沉沉歎口氣:“是。”

阮道生目光一凜。

接着,他放下茶盞,斬釘截鐵、一字一句道:“韓天理。”

綠衣女渾身猝然一動,他那目光又如鐵鈎入肉,逼得一顆心狂跳起來。

她反應如此劇烈,阮道生說的必是真的。

……竟是真的。

秦灼輕輕吸一口氣,這個人遠比自己的猜測要深。

綠衣女握緊面前盞子,使自己盡快平靜,用顫抖已不明顯的聲音問:“你怎麼知道?”

阮道生說:“韓天理是并州暴亂的首兇,本該亡命天涯。但他滋事的緣由是元和七年并州九郡被屠的慘案,口口聲聲稱還有内情。暴亂如反叛,是誅九族的大罪,肯冒這樣彌天之險,個中理由想必觸目驚心。如果韓天理真有内情,他要伸冤,隻能進京。”

“這時候京城突然加大防衛,新增的都是嚴查并州人氏的崗哨。還有這位監造。”阮道生問,“他是哪裡人?”

綠衣女模棱道:“南人。”

阮道生眯眼,說:“但他的戶籍卻在并州。”

“也就是說,接觸到他表面身份的大部分人,都以為他是并州人。”

日色冷淡,沾衣如霜。秦灼柔聲道:“這麼巧。”

綠衣女默了片刻,“就算如此,閣下也隻是猜測。”

“是猜測。”阮道生坦然說,“中了。”

他就是用詐。詐出來了。

茶水因許久未動,已經冷了。綠衣女端起盞子,攘袖潑在炭盆中,對秦灼道:“郎君好厲害的幫手。”

“看來我這位朋友所言非虛,隻怕這就是紅燭的私事吧。”秦灼輕輕吐字,“并州,韓郎。”

***

窗前簾落了一半,日頭也隻晾進來一半。簾影将阮道生藏得嚴嚴實實,陽光把秦灼照得亮亮堂堂。兩人一黑一白,一冷一笑地并肩而坐,綠衣女瞧着,隻覺後背生寒。

秦灼溫聲道:“吾友是憐香惜玉之人,不會強人所難,娘子若有不便告知的,不必詳言。”

燈山潛伏一事關系千百秦人,他雖與小秦淮試探,外人跟前總要兜着。

綠衣女領會得,點頭應是。

秦灼問:“這位韓郎被四海通緝,怎麼得了紅燭救助?”

“說來也可憐,這韓郎一介書生,又沒什麼财資傍身,當日在長安城外險些凍斃雨雪。紅燭受邀去某府歌舞,回來遇着心有不忍,便藏他入轎帶回小秦淮,又為他延醫将養,這才保了一條命。紅燭救他的命,他自然感恩戴德,來意也有所分說,道是為當年并州一案。”綠衣女說,“監造李四郎當年去過并州,多少知道内情,紅燭便做主讓他們私下見一面。”

秦灼點點頭,緩聲道:“怪道私情。”

紅燭肯助他,與大局無關,隻是心生恻怛,願意幫上一把。

他手指敲着茶盞,又問:“這位韓郎能否請來一見?”

“韓郎并不在此地。”

綠衣女說:“李四郎被刺殺之後,也有人暗中查探韓天理下落。但二人見面之事極其隐蔽,紅燭懷疑小秦淮出了奸細,不敢将人安置此處,便同人一起外住出去。”

秦灼一時沒有說話,反而是阮道生開口:“李四郎去過并州?”

綠衣女思索片刻,“都是這樣說,但年歲太早,他行事也謹慎,具體行動我們也不知道。不過他有一處私宅,或許還有些積年舊物,你們可以去瞧瞧。”

秦灼撫着茶盞,沉聲問道:“奸細一事,可有懷疑人選?”

綠衣女看了眼阮道生,秦灼卻沒有回避的意思。

他想借阮道生的力。若真是奸細所為,便與監造李四郎遇刺一事關系密切,一損俱損,他不幫也得幫。

阮道生目光微動,仍正襟危坐,沒有離去。

綠衣女略作停頓,終于道:“前二等衛屬,馮正康。”

“他對安插人手的方式有所異議,和紅燭也起了龃龉,後來便正式退出組織。而且他與李四郎交從甚密,想知道李四郎的行迹,應當不是難事。”

秦灼又問:“馮正康在哪裡落腳?”

綠衣女道:“城西有家胭脂鋪子,是他的産業。”

茶盞響了一聲,秦灼手指竟微微發抖。

城西隻有一家胭脂鋪,阿雙放風筝買入的胭脂正來自此處。但馮正康居然早已退出燈山。

秦灼聲音繃緊,也顧不得阮道生在場,急聲問道:“那郡君那裡是誰在聯系?”

綠衣女面露驚色,猶疑道:“我們并未聯系上郡君。”

如雷擊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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