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江念知還有些頭昏,他聽到外面傳來嘈雜的聲音。
心下有疑惑,江念知略帶搖晃的推開門扶着門框。隻看見外面的侍衛似乎再尋找什麼,皇後那略顯焦急的背影在指揮着衆人。
“怎麼了母後?”
沙啞的聲音從喉嚨中傳來,喚起了皇後的思緒。
“阿樂跑了……”
阿樂,就是謝樂的别稱。江念知告訴皇後這隻小狐狸交謝樂時,皇後就打趣說怎麼有名有姓等,就交阿樂好了簡單明了。
如今剛剛在夢裡和謝樂聊完,醒來就告訴他謝樂不見了,江念知的心裡也慌了起來。
“他跑去哪了……”下意識地呢喃後,江念知想到了夢裡謝樂的話。
興許是因為剛剛睡醒,想起來的時候其實有些晚了。
他趕忙上去拉住自己的母後,将她攬入懷裡安撫。
謝樂去幫他父皇了,他是神獸,定然可以帶着父皇回來。
也不知遠在邊境,他會不會不适應。江念知垂下眼眸,扶着自己母後的肩膀,一腳深一腳淺的離開了這裡。
日後的每天,江念知都會開着窗戶睡覺,隻為謝樂回來的那天,他可以直接進來。
皇帝隻有他這一個兒子,哪怕他死掉,這皇位也有人繼承。
是的,謝樂出現的那天,嘴裡叼着一塊破碎的戰甲。那紅色的,已然幹涸的血液早已散發不出味道。
他在一個寒冷的冬夜回來,帶回了勝利的喜訊,也帶回了無邊的噩耗。
那紅色的,連接在斷甲上的披風早已經千瘡百孔,乘着寒冷的夜在空中舞動。
橘紅色的暖光先是照亮那塊銀色的斷甲,随後是一雙幽藍的眼睛,一張狐狸的臉出現在宮人的面前。
隻聽得一聲尖叫,随後就是淩亂的腳步聲。
江念知就是在這個時候看見了謝樂,看見他那白色的狐狸臉頰,和一對晶瑩剔透的龍角。
白色的氣體從口中呼出,他可以清楚的看見謝樂那雙眼中似乎有淚。
視線逐漸下移,看見那破碎的铠甲。
他意識到了什麼,那雙看向铠甲的眸子又緩緩的移到了謝樂的臉上。
謝樂的爪子在雪地上踩出輕微的沙沙聲,好像那歸途的腳步,一步,又一步。
破碎的铠甲放在青石台階上的時候發出了一聲細微的聲響,謝樂垂着頭,保持着将铠甲放在地上的姿勢。
像是在道歉,又像是在懇求對方的責罰。
“他沒能活着回來……對嗎?”
沒有回應,但,答案已經印在了江念知的心裡。
“那他……他還有回來的可能嗎?”
還是沒有回應,安靜到連風都停了下來。
江念知的腦海中一片轟鳴,那一刻他甚至覺得自己要暈倒了,但是他沒有。
他跪了下來,雙手對待顫抖的捧起,那塊破碎的銀甲。
眼淚是不知道何時滑落的,一點一滴的落在沾滿血迹的甲片之上,模糊了上面的血污。亦如他的未來,在此刻看不真切。
“父皇……你哪能那麼狠心……就那樣,留母後一人在深宮中獨自一人度過餘生啊……”
他的哭泣是無聲的,他雙手環抱住那塊銀甲,整個人像是蜷縮一般,雙肩輕微的顫動。
謝樂微微擡起頭,看着江念知,小心地伸出爪子,卻又覺得自己無法碰到他。
他是答應了江念知,他前往了那片戰場。但是有些事兒是天命,他明明已經化為人形,一步步爬到了皇帝身邊的位置。
排除了一切阻礙,卻在最後一場戰役中,看見那熊熊的烈火吞沒了一切。
他知道,是上天收回了他的命。
早在他看見的未來中,皇帝便是注定要戰死沙場的。隻是他排除了一切的危險,卻不曾想,那最後一場戰役上天竟落下了天火。
歸終真身盡顯,卻攔不住被收走的天命。
“對不起,念知。”
他輕聲開口,可以明顯的看見對面的人身體輕微的僵硬了一下。
江念知也因為他的這句話緩緩擡起了頭,他原本以為謝樂是不會說話的。
“上天要收走你的父皇,我沒能救下他。我向你誇下了海口,卻并沒有做到我所承諾的……”
“我的父皇,是由天命收走的嗎?”
謝樂點頭。
“原來如此……怪不得都說是天子呢……”江念知笑了一聲,“我知道你盡力了……哪怕是神仙,也沒有逆天改命的可能。”
他抱着那塊破碎的銀甲緩緩站起身。
“我認命了……”
“此願天下蒼生百姓,山河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