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默,媽媽對不起你。’
與多年前太過相似的場景瞬間侵占她的視線,毫不留情地侵蝕着侯默的感官。
當年的那種惡寒再次遍布全身,侯默沒法克制地生理性惡心。
恍惚間響起的聲音是當年母親信上的話語,也是她之後許久都不敢面對的事。
從那時起,侯默就知道了一扇門隔着的不僅是人心,比人心更可怕的,是生死。
也是陰陽兩個世界。
鼻腔裡淡淡的血腥味來自于她已然咬破的口腔。
她發狠了一般用牙齒碾壓自己的下颌,希望能将手上的力氣找回來,才能進入可能有許楊奕在的地方。
随後,顫抖着拉開了浴室的門。
沒有想象中的惡臭,也沒有屬于人體的組織。
即便是這樣,侯默的表情卻沒有理所應當的安心,似乎對此毫不意外。
也許她早就知道裡面沒有人,但還是想求個心裡安穩。
裡面大片噴射狀的血迹,已經發黑固化,從浴缸裡一直流到地面上。
這一場面,還是讓侯默胃裡翻江倒海。
随後,又狠狠閉上了嘴,将嘔吐感死死壓下去。
地上那把已經生鏽的小刀,似乎到現在還泛着紅光,令侯默越發厭棄自己。
從浴缸裡還殘留着的黑紅色沉澱可見,當時的情況有多慘烈。
要是那天再回來看一眼,她是不是就不會這樣尋死了?
壓得她透不過氣的無力感發了瘋一般湧上心頭,侯默失了所有力氣,跌坐在地上,眼淚不自覺噴湧而出。
為什麼,明明自己是離她最近的人,卻沒能發現她一點異常?
侯默,你不是生過病麼,又為何察覺不出許楊奕的痛苦呢?
她從未如此憎恨過自己,過去的點滴化作躲在陰暗處草叢中的毒蛇,一口叼住那顫抖到發涼的脖頸,留下深深的血痕。
印象中的許楊奕情緒一直很穩定,不論發生什麼都是一副笑意洋洋的樣子。
似乎這天下,就沒有能難倒她的事。
可到了現在侯默才發現,什麼狗屁情緒穩定!都是她在照顧敏感又自卑的自己啊......
這可真是,可笑極了啊,侯默......
支離破碎的嗚咽聲從侯默滾動的喉口溢出,她深吸了一口氣,換了個電話号撥通,“思菲,我該去哪找許楊奕呢?我找不到她了啊......”
————
正值夜幕降臨,南方晴空的樓下上了一天班的人紛紛走出這棟大樓。
王思菲看了一眼侯默的疲态,心裡歎着氣,有些後悔于自己的沖動。
事已至此,隻希望一會兒進去了,許楊奕能勇敢些,不要避而不見,跟侯默好好聊聊。
卻沒想到碰見了剛剛要離開的黃一泉。
那人見到王思菲眼睛亮了一瞬,跑着過來,
“思菲,你來了,老大今天不在,你怎麼把她也帶來了!”在看到了她身後隻帶了個口罩的侯默事,态度立馬轉變。
王思菲對于在這裡碰到黃一泉也很意外,他的身邊,沒有許楊奕。
可以往,這家夥都是纏着要給許楊奕送回家的,甚至于非常愛搶這份屬于黃二淼的工作。
她攔開失魂落魄的侯默和黃一泉,“許楊奕呢?在樓上嗎?”
“老大最近不在,不是還沒到複查時間嗎?”說着又用滿是不屑的眼神看着侯默,一副懶得搭理的模樣。
得到這樣的回答,也算在侯默的預料當中,她絲毫不顧黃一泉見到自己後立馬變得銳利的眼神,“黃先生,能讓我見見她嗎?”
黃一泉沒了平日裡的好脾氣,恢複了上位者的姿态,“不好意思侯小姐,我們老大不在,沒法見。”
别看他面上還是一副客氣的模樣,心裡早就把侯默罵了個遍。
王思菲皺眉,顯然是對他的态度不滿,可許楊奕除了在南方晴空,就不可能去别的地方啊,“她跟侯默之間的事,沒法分誰對誰錯,我們也沒法插手。”
以許楊奕的性格,她絕對不會跟侯默主動提起關于心理疾病方面的事。
所以在王思菲看來,就算錯的是侯默,因是因為許楊奕自以為是的種種隐瞞。
兩人都需要跟對方說清楚才行。
可對面那個alpha仍舊半分不松口,“楊奕可不是侯小姐想見就能見的,畢竟她被你傷得已經夠多了......”
“我知道!”
職責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侯默打斷。
“我知道很多事都是我做錯了,是我沒有聽她解釋,也沒能察覺到她的不對勁,明明我就知道這種病有多難熬,多别扭,卻沒能好好關心過她。但我現在,就想見她一面,跟她說說話,可以嗎?”
比起想讓許楊奕原諒她,侯默更想親眼見到她是平安的。
說實話,黃一泉對侯默的第一印象并不好,甚至最開始的時候,因為許楊奕對于侯默的各種密切關心而吃醋過。
當時他還在想,侯默到底給許楊奕下了什麼藥,居然能讓許楊奕放棄體驗各種職業的想法,留在她身邊。
後來見到了開始變得鮮活的許楊奕時,他得到了答案。
也許侯默與許楊奕的相遇就是命中注定,能讓她鑿開心裡那堵牆,将那些缺失的感情一點點從侯默那裡汲取而來,滋養那些即将萌芽的小荷苗。
可他到現在還記得許楊奕為了求蘇流州時洇濕了一片雪地的鮮紅,不要命般的倔強,以及一命換一名的賭注。
要說心疼嗎?
黃一泉當然心疼了,可看到她每每提起侯默時發自内心流露的眷戀,又覺得挺好的。
至少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但那些美好對于許楊奕來說真的太短暫了,沒有人知道當時他和黃二淼趕到許楊奕的公寓時,有多麼怕她就那麼走了。
那可是她和黃二淼護着,從死神手裡搶回來無數次的妹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