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檔了好幾天的胃終于蘇醒,叫嚣着要将那碗美味的南瓜粥吞吃。
可當許楊奕端着碗,一勺一勺喂進侯默口中時。
不久前的饑餓感立刻被突然上湧的惡心感覆蓋。
侯默隻能捂住嘴,趕緊跑下床,沖向洗手間,就連鞋子都沒能穿上。
而許楊奕的手裡還端着碗和剛剛盛滿的勺子,洗手間很快傳來的聲音讓她回過神來。
連忙放下手裡的東西,轉動着輪椅跑去。
此時的侯默正趴在馬桶上,抑制不住的幹嘔,在她吐到身體都在顫抖的時候,許楊奕腦中的弦終于繃斷。
那一刻才真正意識到自己的自以為是,給侯默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那些從母親口中看到的,聽到的幸福時光,背後竟然一片狼藉。
許楊奕捏着輪椅圈的手不斷泛着青白,一時間愣在原地,腦子裡空蕩一片。
深深的無能感侵蝕着她整個感官,特别是在看到侯默那麼難受了,卻還是要抽出精力來,擺擺手示意她沒事時,再也忍不住心裡那些被自己藏起來的僥幸。
許楊奕,這是你自己做得孽!
你早就知道侯默肚子裡的,是怪物一樣的你留下的孩子了不是麼?
那為何,要留下呢?
甚至覺得如果侯默沒有遇見過許楊奕,那她的生活,一定不會這般難熬的。
“姐姐!”許楊奕眼疾手快站起來,就像身上的撕裂痛從不存在,一把将耗盡了力氣的侯默拉住。
前一秒還在床上充滿了活力的人猛然栽倒在許楊奕懷裡,已然疲憊不堪的模樣鞭撻着許楊奕的心口。
原來張醫生口中的孕反,是這樣難以承受的啊。
不知道侯默獨自躺在醫院裡的那幾天,又是怎麼熬過來的呢?
許楊奕緊緊抱着侯默,帶着抽哒兒的哭音,“我們不要這個孩子了好不好?”
許楊奕不是傻子,侯默沒有開心的跟自己說這個孩子是誰的,不就是因為已經猜到自己沒法接受一個有血緣關系的人出生了麼。
侯默身上沒有别的信息素味道,腺體上留存的牙印還是上次易感期時許楊奕留下的痕迹,甚至連位置都一樣,分毫不差。
她每次下口前都會觀察确認好久,什麼樣的位置和深度可以讓侯默少受些疼痛,注入多少才不會讓侯默難受。
她總是在自我否定的同時去期盼這個孩子的母親不是自己就好了。
因為在許楊奕眼中,生活在潮濕黑暗地帶的人,是不配得到珍惜的,這是不可能的事,生下來的孩子,也有可能遺傳到那些怪物一般的基因,變成一個不幸、冷血又陰暗的人。
本想僥幸留下的許楊奕在一瞬間認識到自己還是那般無可救藥,她再次确定自己沒法做一個好母親,那又為何讓侯默這般難受,讓一個新生命出來跟着受罪呢?
起初是因為侯默堅定的語氣,才想着就這樣陪着她就挺好的了,至于其他的,可以努力去學。
可如今,她沒法再逃避另一半屬于她的責任。
“為什麼就非要留下這個孩子呢姐姐?”
話一說出口,懷中的人立馬便睜開了眼睛,顯然是在質問許楊奕為什麼這麼說。
仔細看,眼神中還帶着些許慌亂。
侯默還沒有想好怎麼去跟她解釋,思量着也許是自己反應太強烈吓到她了,也許先安慰一下,就會容她有更多時間去思考怎麼引導許楊奕才是正确的。
這個孩子是自己與許楊奕之間的鎖鍊,斬斷了,侯默不确定是否還能将人留在身邊,可是将兩人綁得死死的時候,就會令侯默很安心。
便轉了個身,親昵地趴在許楊奕肩頭,對她說,“沒事的,是正常反應,一會兒就好了。”話還沒說完,卻被許楊奕接下來的話驚到了,
“不要再騙我了,我知道的,這孩子就是我的對不對,不要生下她好不好,她身體裡流淌着我的血,你也知道了我不是個正常的人啊......說不定,他以後,會變成另一個我的,那是怪物啊,是不被這個世界所認可的啊......我害怕,我真的很害怕,我怕我教不好他,讓她留下不好的回憶,變成另一個我,那樣不就是害了他嗎,姐姐,不要留下她……”
她受不住侯默不留餘力的對自己的好了,再這樣下去,許楊奕會徹底離不開侯默的啊。
到那時候,就會變成侯默的累贅,會帶着她一同墜入深不見底的黑暗。
突如其來的吻令許楊奕瞪大了眼睛,被封住的口舌任由柔軟的潮濕在裡面遊走,帶着剛剛嘔吐過後輕微的酸感,瞬間侵入。
再往下一掃,侯默的眼裡沒有設想的失望與憤怒,反而溢滿了溫柔,閃着淡淡的光,拂過許楊奕的心頭,讓人瞬間冷靜下來。
直到那人的氣息不夠了,才不情願般喘着粗氣,離開被咬紅的唇,又在唇角落下一個輕柔的溫度。
許楊奕害怕的點完全與侯默跟王思菲交談時不同。
她更多的隻是害怕,害怕教不好他,沒法做一個好的榜樣,也害怕自己的病會帶來不好的影響。
在聽到這個傻瓜像孕期焦慮一般的話後,便知道可以光明正大的告訴她這個孩子确實是許楊奕的了。
并且有了充足的信心能讓許楊奕也接受一個新成員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