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沒什麼……”路遙說：“就是看你剛才分析售貨阿姨，如果是我的話可能想不到那麼多。”

方勝寒了然地啊了一聲，往後座上一靠，“你意思是我比較較真吧。”他少有地會跟别人敞開心扉說話，也許因為對象是路遙，才會變得話多起來，“她的用意這麼明顯，我還得吃虧不成？錢又不是從天而降的，憑什麼要白白花在那種人身上？”

路遙看着窗外的風景，“話是這麼說。但不買就是了，沒必要跟她吵起來，還讓心情變得不好。”

方勝寒不以為然，“心情不會不好啊。我覺得挺爽的。”他勾起一邊嘴角笑了笑，“這種事啊，我爸媽在的話肯定又要說什麼不體面，太難看之類的。他們這麼愛面子，要是知道我跟别人吵架了，肯定要氣死。”

路遙奇怪地看他一眼，方勝寒轉過頭來對他一笑，“做些會讓他們生氣的事不也挺爽的？”

路遙嗯了一聲，想起前不久方勝寒說要學着抽煙，又跟他在奶茶店裡打架，種種離經叛道的行為在現在看來說不定都是為了氣他父母的。

看着汽車駛上大橋，身體随着斜坡往後靠，心髒也随之有種向下沉的感覺，路遙緩緩開口道：“跟我呢，跟我談戀愛也是為了氣你父母嗎？”

方勝寒料不到他會把話題跨到兩人關系上，意外地看了對方一眼，剛好的士司機也好奇地從後視鏡裡窺了過來。

“突然說的什麼話。”

路遙故作輕松了哈哈一笑，“開玩笑啦，這種事沒必要用來氣你父母。”

方勝寒沒再說話，在座位上坐正了，等汽車從橋上俯沖下去，身體随着慣性往前傾，說道：“醜話說在前。我……不可能帶你回去見我父母的。”

路遙嗯了一聲，汽車從橋上走回平地，心髒也就不再擺動了。

“不見他們更好。”方勝寒補充着解釋，“他們又不是什麼正常人。”

“嗯，是啊。”

“你不了解他們。”

“是呢。”

“……喂，你别覺得我不認真啊。”

“沒有。”

路遙藏在身側的手握緊了松開，松開了再握緊，他其實想問清楚，自己要跟他永遠在一起的承諾到底算不算數，如果算數的話，在不能見家人的情況下，是不是隻能成為見不得光的情人。

可是他了解方勝寒，這句話問出來的話隻會得到他一個好笑的表情，然後反問自己：才十幾歲的年紀就想什麼見不得光的情人，未免擔心得太早。

方勝寒的心理是成熟理智的，但是面對父母的時候又幼稚得很。與父母缺乏有效溝通的情況下，他隻能用一種傷害自己的方式來報複回去。

路遙忽然不确定自己會不會是他的報複手段之一。

細想起來，方勝寒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自己，不過是順理成章地接吻，成了戀人。在這之前他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在對方心目中有一丁點的特别。

甚至成為戀人以來，方勝寒沒有跟他說過一句喜歡。

每次都是他主動地親吻過去，然後對方羞愧地避開，即使不避開，也甚少會做些主動親近的事。

一一細想過來，越發地沒有自信。路遙抿緊着嘴唇，眼神呆滞地看着窗外，隻覺得汽車一路開走，未來的路反而越看不清晰了。

直到握緊的拳頭被另一隻手輕輕地覆蓋上去，方勝寒的手熱得滾燙，“回去一起做飯吧？”

路遙反手把那隻白皙又柔軟的手十指緊扣地抓緊了，重重地嗯了一聲。看到方勝寒笑起來特别乖巧的表情，猛地又覺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像他這種理性到決絕的人，怎麼會為了氣父母而在自己身上浪費時間。

這裡面哪能沒有一點真心呢？至少在車裡這個沒人能看見的角落裡，緊握着兩隻手，互相傳遞着的溫暖是真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