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勝寒心裡咯噔了一下，眼皮下的眸子猛地震動。

見丈夫八卦心起，李玉霞索性坐直起來，“向家那孩子嘛，你也知道的，從小就是個混帳。這下好了，還弄了個同性戀出來，就是從小看管不嚴呗，現在自食其果。”

“他父母不敢說出去……這麼變态的事，怎麼能讓别人知道呢，向家還是有點地位的，面子不能丢。哎，真是祖上蒙羞啊，同性戀……”

方勝寒猛地震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機艙的天花闆，渾身難受卻不敢動彈。

飛機達到安全高度之後，整個機艙都安靜了下來。昏暗的燈光下，方勝寒隻覺得渾身發冷。他安靜地按了一下服務鍵，讓空姐拿來了一件厚實的被子。然而把身體裹得牢牢的，還是冷得雞皮疙瘩都起了。

方清影探過身子來，“哥哥，怎麼臉色這麼白，是不是太冷了？”

“哦，沒事。”方勝寒讓空姐再拿來一張被子，“可能這幾天沒睡夠。”

方頌斌見兒子笑得勉強，吩咐道：“睡不夠就趕緊睡一下，等下一下飛機就得見你李伯伯，到時候你們兩個可得打起精神來。”

方勝寒此前從沒聽說要見誰，以為隻是和往年一樣陪父母旅行，沒想到到了外國，他們還約了人，不禁奇怪，“李伯伯是哪個李伯伯？”

“還能是誰？你忘了上次的酒會，他女兒不是約了你年末去滑雪嗎？”方頌斌好笑地指着兒子，對李玉霞說：“你看你兒子，讀書讀傻了，連跟人家女孩子的約定都給忘了。”

他生怕兒子記不清，補了句：“李伯伯的女兒當時還約你一起去買滑雪用具，你答應了啊。不過看你期末學習忙，才沒給你安排上。”

李玉霞說：“買什麼呢，又不是經常去，滑雪場都能借的，用不上特意去買。”

方勝寒愣在原地，壓根沒聽清媽媽說了什麼。上次酒會的事，他早就忘了。一直以為這事不了了之地過去了，沒想到爸媽竟幫他提上了日程。

他從小的生活就被安排得妥妥當當，隻要遵從父母的懿旨做事。隻有這一次，他想說不，可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人已經在飛機上了，他還能說什麼？

再說，方勝寒害怕了，害怕自己的一句話破壞了氣氛，害怕父母用鄙視的态度說教自己，更害怕父母問他是不是談戀愛了才拒絕跟女孩子約會。他壓根沒想過要跟父母坦白自己是同性戀。

畢竟他才十幾歲，誰知未來的事呢？

“哥哥，你沒事吧？”方清影跟空姐要了一瓶水，遞給方勝寒，“怎麼從剛才開始臉色就發青呢？”

方勝寒接過礦泉水，卻沒有喝，隻發愣地想着等下下飛機之後該如何處理個中複雜的人際關系。他必須把事情瞞下去，不能讓路遙知道，萬一被他知道了……知道了會怎麼樣？

自己又沒有做錯，滑雪的行程不是自己安排的，女孩子也不是他約的，一切都是父母的錯，他有什麼錯？路遙知道了也不能怪他，不是嗎？

方勝寒胡思亂想了一通，坐立不安起來，轉過身問父母，“你們為什麼要約李伯伯？往年不都是隻有我們一家去旅行的嗎？”

方頌斌從報紙後面瞄了一眼兒子，怪責地皺了皺眉，“勝寒，讀書固然重要，人情社會裡面可不是隻有讀書。李伯伯家是做什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跟他們家女兒搞好關系，對我們也有好處。”

“……”

李玉霞瞥了老公一眼，怪他說話太直白，“現在都還在讀書，你想什麼呢，交個朋友而已。”

“這就是他們兩個年輕人的事咯。反正他們家女兒我是挺滿意的。說過兩年準備申請英國那邊的大學。”

“哦，是嗎？那挺好的。”

“是吧。”

這下連李玉霞也滿意地點頭，“英國那邊的學校還是不錯的。”

方勝寒隻覺血液倒流，渾渾噩噩地在椅子上恍惚了一陣，才聽見李玉霞說：“這事本來我也忘了，幸好有向家那小子提醒一句。”

“所以啊，别看人家搞什麼同性戀，精英家庭出來的孩子總是有那麼點本事的。”

方勝寒聽他們絮絮叨叨地說，一時理解不了話裡的意思，問：“和向以言有什麼關系？”

李玉霞笑了，“說來真是巧，我們幾家竟然都是認識的。今天約你李伯伯的事啊，還是向以言那小子牽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