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回想起剛剛進門的時候,文遠昭把泡好的茶遞給她,看着她抿嘴喝茶,便迫不及待地問她對象談了多久,怎麼認識的,什麼家世背景學曆,長相脾氣性格如何,什麼時候帶回來。
她慢悠悠地又喝了一口茶,笑津津地把爸爸的喜悅納入眼底。
季楚芸端着菜走出來,一邊說着:“過來吃飯了。”
她走過去餐桌旁坐下,文遠昭跟在後邊,嘟囔道:“心心,跟爸爸說說嘛。”
季楚芸也在一旁坐下,順風吹火地讓她說。
于是她把她跟溫語從認識到在一起,以及同居的事情大緻向他們說了一下,并在他們的強烈要求下,翻出了手機裡的照片,然後他們就像研究什麼寶物一樣,眯着眼,在放大的照片上移動着看了又看,滑過一張又一張,把相冊都看了個遍,時不時嘴角還拎着笑,啧啧稱贊,說“真好看”。
季楚芸把手機還給她,還是忍不住誇道:“這女孩子條件這麼好。”
“條件好怎麼了?我們心心條件也是很好的,哪裡會比别人差。”文遠昭反駁道。
文心十分贊同,猛地點頭,又聽見文遠昭說:“但是這個女孩條件是真的好。”
她不想說話了,雖然内心在竊喜,但是這話裡話外都有點踩低自己,拉高溫語的嫌疑,多少有點失寵的感覺。
她悒悒地說:“餓了,吃飯了。”
可是低頭一看,又被一桌子媽媽的愛安撫到了。
所以現在溫語問她,她用了一句話概括:“自然是誇你啊!”
又換了個姿勢,正躺着說:“我就不高興了,我問他,我漂亮還是你漂亮,你猜我爸怎麼說?”
溫語自信又堅定地說:“叔叔說我漂亮。”
诶,哪有人這麼厚臉皮的啊!
文心輕輕地笑,又輕輕地問:“你怎麼知道的?”
“你說你不高興了,如果誇你,你應該高興。”
文心覺得溫語聰明死了,甚是欣慰地說:“我聽到我爸誇你,比誇我都高興,我真棒,找了個這麼好的女朋友。”
“哪有人這麼誇自己的啊!”溫語用同樣的語氣回她。
“哼,睡覺了。”說不過她聰明的女朋友,文心擺爛了。
“好,睡吧。”溫語輕聲哄她。
挂了電話,文心伸手關了台燈,一時間,耳邊熱鬧、溫暖都仿佛被收進漆黑裡,相繼彌散,留下一片暮氣沉沉。
郊區的夜晚少了車流湧動,少了尾氣和光源的污染,十分清淨,但也過于甯靜,容易喚醒久遠的記憶。
文心沒有立刻睡,而是抱着手機,上千的畫面剪輯成了快進的電影,一幕幕的思緒像倒灌的海水,湧進退潮的心底。
然後莫名地想起了姜婷婷。
這個人很陌生,這種感覺很陌生,她甚至想不起來以前和她去過哪一些餐廳,和她看過哪幾部電影,她的聲音、她的容貌,很模糊,大概有這麼個輪廓吧。
一段故事,最終隻剩下一個名字。
那時候,她還來不及把戀情告訴爸媽,來不及把她介紹給爸媽,也來不及感受愛情的呼吸,這段感情就停止了心跳,一切太過匆忙,稀裡糊塗地上頭,又莫名其妙地分開,連愛不愛都沒有認真确認過。
而現下,她在溫語的愛情裡,獲得自己的愛情,并且可以坦坦蕩蕩地将這份感情公之于衆,可以大大方方地把溫語帶回來見爸媽,讓所有人都見證它的萌芽,它的生長,它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和亘久綿長的脈搏。
她開始相信,甚至确信這份愛情的厚度,不是用一個手掌可以承接,也不是用一顆心髒可以裝載,而是要用餘生的長度才能容納。
前所未有的滿足感代替她擁抱了過去的自己,她用現在的幸福撫平了曾經出現在生命裡的褶痕。
她早就告别了過去,隻是那時還未等到那個領她走向未來的人。
時間是攪碎機,讓回憶在黑暗的空氣中一點一滴地瓦解,在腦海裡越來越零碎、混沌;而溫語是時間裡的玫瑰,鋪滿了她通往未來的道路,在視線裡越來越聚焦,清晰,曆曆可辨。
清夜無塵,月色如銀,這一夜又好眠,夢裡有花香,有藍天白雲,有遠方,有溫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