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波整個腦袋都是木的,就像是喝多了一樣無法思考,連視野都變得不連續。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的家。
到了家以後,他突然慶幸自己是一個人住,如果父母在,他一定沒法管理好自己的狀态,會被看出不對勁。一直繃緊的神經突然松了下來,他把自己裹在被子裡,團成一團。
委屈。特别特别委屈。被生活辜負的那種委屈,講不出來,沒人可以抱怨,沒人可以責備。不想去想發生了什麼,但是控制不住地,發生的與P’Kao有關的事,一件一件,一分鐘一分鐘在腦海裡慢放,不是自己的錯,但是阿波沒法停止,到底從哪裡開始,可以避免,可以改變,可以讓這件事不發生,阿波覺得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震驚過後就是惡心。他從來沒想過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可怕的是不管如何反複回想,他都找不到可以避免的方法,這種騷擾過于隐秘,雖然感覺到不對勁,也沒辦法回絕。而且,這是阿波發現自己喜歡同性以來,第一次跟同性有意識的親密接觸,還是以這種方式。他想把這一段記憶抹去,他想讓P’Kao受到懲罰,但是他什麼都做不了,隻能認栽,就像被迫吃了一口蒼蠅,還被迫得咽下去一樣惡心。
他想要告訴其他人,他需要知道這不是他的錯,但是他覺得太羞恥了,他講不出口。
P’Kao之後又聯系了阿波,阿波不知道該說什麼,幹脆沒接電話。
對于去台裡都有了心理陰影,一向不遲到的他現在每次都要拖到最後一刻。
還好那次沒接電話以後P’Kao便不再聯系他,阿波也沒怎麼跟他打照面。
但是有什麼不一樣了。
這種變化很難用語言描述,但是阿波覺得他周圍的環境突然不那麼友好了。沒有什麼特别明顯的可以抓得住頭緒的惡意,但是阿波感覺自己在别人眼中突然就不是那個很好的,特别努力的阿波了。
阿波在劇組之外一直沒有什麼存在感,三台活動啊綜藝啊他都不出頭的。其實每次參加的時候都很緊張,他特别容易害羞,所以這種時候都是不問他就不說話的狀态,跟着做就好了。對他來說隻有演戲最重要,隻有在劇組的時候他會很多話,揪着對戲的演員讨論怎麼演什麼的,其他時候都特别安靜,甚至有些好欺負。
大家本來都挺寵着他的,可愛嘛,有時候又突然腦筋亂轉調皮一下開個玩笑什麼的,就是個小弟弟。但是突然這種感覺就變了。
《魔法床》播出之後,阿波和Mario一起上了好幾個談話節目。他和Mario關系已經很好了,倆人都有點兒不合群,Mario是不在意,阿波是羞澀,兩個在人群裡都不說話的碰到一起,還挺合拍。Mario一直叫阿波弟弟,在劇組就挺照顧他的,正好又是前輩。
在上節目之前,有人已經給MC遞過話,讓她跟阿波互動的時候把話題往gay上引。
MC姐姐歎口氣。這個圈子,給觀衆呈現的永遠是光鮮亮麗,後面烏七八糟。不知道阿波這個孩子得罪了誰,她真為這個弟弟不值,她很喜歡阿波的,台前幕後都很有禮貌,會照顧人又努力,但是自己也沒有能力去抗衡。
“《魔法床》的花絮裡,你為什麼總在說指甲的事,為什麼這麼在意指甲?”
阿波一向指甲剪到貼肉,其實有時候會疼的。
“因為男生有時候會很邋遢嘛,拍到手的時候,手或者指甲慘不忍睹,會很不好看。”
Mario都沒想到,他注意到阿波很在意細節,沒想到能注意到這種地步。
“等等,你是gay是嗎?”
又來了。
最近阿波總會被或認真或玩笑地問到這個問題。他猜到了是怎麼回事,但是沒想到連注意細節都會被引導這裡。
确認或否定都沒有意義,問題不在這裡。
想到Mario說的“娛樂大衆”,他幹脆配合姐姐娘了一下。
“還有哦,你總是穿的這麼花哨,所以你真的是的吧?”
“是的。”
大家都笑得很開心。
被一次次地逼問,阿波其實很不舒服,但是他真的不喜歡沖突,不喜歡讓别人下不了台,所以對于這種不太友好的調侃,他都會順着配合,但是心裡難受壓不住的。
Mario的微笑僵住了。
“不是的,阿波隻是很敬業,注意細節。”
“你們兩個怎麼關系這麼好。”
“我倆都不合群,所以就成了好朋友。”
節目錄完已經很晚了。
“走弟弟,别吃工作餐了,我請你出去吃飯。”
Mario摟住阿波的肩。
雖然整個訪談後面都很順,但是MC姐姐關于gay的調侃讓他如鲠在喉,堵在那裡怎麼都下不去。阿波本來也沒胃口吃盒飯,想回家睡覺的。這是阿波的應對機制,想不通想不明白心情不好的時候,就大睡一覺。但是Mario約他,還是要去的。
“恩。吃日料。”
“行,走!”
Mario和阿波去了日料店,他倆都喜歡吃味道不太重的東西,這家他倆常來,雖然稍微有點遠,但是Mario有車,還算方便。
“吃什麼?還是刺身加壽司?”
“壽喜燒吧,好久沒吃了。”
Mario心一橫:“再來一瓶清酒,大的,兩個杯子。”
“這麼晚喝酒啊。”他倆吃日料很少點酒,喝酒了第二天臉會腫,上鏡不好看。
“你都點壽喜燒了。喝了睡得好,來兩口吧。”
吃日料還有個原因,刺身和壽司都淡,相對其他脂肪也少,就算吃飯晚也不大影響第二天上鏡,壽喜燒就又甜又鹹,阿波愛吃,但是很少點。
Mario知道阿波還是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