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那個時候就隐隐感覺大事有點不好,”少女歎了口氣,“我師父怎麼說呢,至少不太擅長我這個領域。”
“不過他還是按時來接我了。”她認真地說,“說明他對我還是上心的。”
觀衆們報以了深沉的同情,這孩子自我攻略可以的。
“所以你們第一面愉快嗎?”有人小心翼翼地問道。
這是個嚴肅的問題,盧菀隻能說,很難講。
淮陰侯韓信,生前聲名顯赫,死後尊榮無數,雖然他身兼數職,從橫财管到糧倉,看來兩千年來深受廣大人民群衆信賴,但是經過盧菀的補習她發現了一個無比沉重的問題。
“我當時問他,請問您結過婚麼?”盧菀輕聲說,“然後他說沒有。”
“我決定退而求其次,那您談過對象麼?”盧菀的聲音更低了,“然後他說沒有。”
“于是我問他,那您收養過孩子麼?”少女的聲音已經變得有氣無力了,“然後他說也沒有。”
“我說有沒有一種可能,我是個家神來着。”
“别說了,我已經要笑死了。”有人忍不住發道。
“在這裡放個電子木魚,大家的功德都算我的。”有觀衆無比慷慨地說。
“我已經笑到左鄰右舍二百戶紛紛報警了。”
“前面的木魚給我敲一下。”
“所以up怎麼想?”有人多少還是關心了一下盧菀的精神狀态。
“我對自己的命運感到深沉的擔憂,真的很害怕一年後會直接灰飛煙滅。”盧菀輕聲說,“他從前沒有帶過新人,我也找不到師兄師姐來咨詢一下。”
“所以他是怎麼接到這個任務的?”有人禁不住問道。
“他說他和他們說,他近距離觀察過中國史上最慘烈的宮鬥之一,于是對家門不幸有很深刻的認識,一定能夠好好完成任務的。”盧菀認真地答道。
“是指呂後和戚夫人麼?”有人打出了一行問号,“這也算經驗麼?”
“我當時問他是真的麼?”盧菀低聲說,“他說是假的,因為他們宮鬥的時候他已經入土為安有段時間了。”
“别家門不幸了,我看up快要師門不幸了。”
“人家師門不幸指的是學生不靠譜,隻能說up把你師父拉扯大,應該挺委屈你的。”
“至少韓信很誠實啊。”
“前面的,他除了誠實之外,還有别的優點了麼?”
“至少有自知之明,從來不外行指導内行。”有人用力地分析道。
“那難道不是說明,他根本不在意up的死活麼?”
他到底在不在乎自己的死活,盧菀在心裡微微地歎了口氣,她靜靜地關上了屏幕,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見到那個青年的時候,那時候她剛剛新生,對這個世界一知半解且全然無辜,高挑清瘦的青年站在一步之遙晨昏交界的地方審視着她。
他有一雙水至清則無魚的眼睛,很少有人願意直視他的目光。
而這個少女沒有光亮的黑沉沉的眼睛卻安詳甯靜地看着他。
然後他歎了口氣。
“這孩子我帶。”他淡淡地扔下了一句話,然後轉過了身,對着少女伸出了一隻手,“走吧,去人間。”
盧菀思索了很久他的反應有什麼内涵,然而這個青年從來都是寡言少語心思弗猜。
他是主動要求帶自己的,然而又對自己所有的決定不置可否。
因為倉神的性質,貓從某種程度來說是他的同事和朋友,所以他從來都很受貓歡迎,他偶爾會給它們開些罐頭,但是他從來不給它們取名字。
“如果被取了名字的話,就不好被人收養了。”
少女點了點頭,她微微側過臉看着青年伸出手來漫不經心地撓着貓的耳後,小貓親昵地拿頭蹭着他的手,他也許并非不憐愛。
隻不過他從來一!絲!不!挂。
一切對他來說不過指尖流沙,抓不住也不想去抓,他從不覺得自己合當擁有什麼東西,在這世界上從來形單影隻。
那自己算什麼呢?盧菀想,貓吃光了最後一口罐頭,而這時兩個路人靠了過來。
“這隻貓可真漂亮,是你們的麼?”青年笑着問,女生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貓咪的腦袋,收獲了舒服的呼噜聲,“這脾氣也太好了。”
“不是。”韓信搖了搖頭,站了起來退了一步,“隻是在附近流浪的。”
“抱回家去吧,它絕對是想和我回家。”女生看了一眼青年,青年點了點頭,“那給它起個名字吧。”
“盧菀。”少女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連忙偏過了頭,青年伸出手在空氣中感受了一下,“快下雨了,我們也回去吧。”
“好。”她點了點頭,跟了上去,身後的雨珠果然淅淅瀝瀝地開始連天而降。
的确該回家了。